第80章 下套兒

咚、咚、咚的下課鐘聲敲響，王燕青腋下夾著課本和講義走出教室，工友遞上一封信，他晃一眼便知是周志彬寄來的，急忙拆開看道：

燕青，一起到部隊的幾個同學，只有大鴻最走運，處處紅得燙人，簡直是天下的好事兒都讓他撞上了。去年做文書又學車，今年當政委千金的教練，意味著啥？愛情上他從你手裡奪走華梅該知足吧，可又暗中死纏著劉碧瓊，現在又同政委千金田虹，哈薩克二轉子蘇庫蘭眉來眼去。他吃得肚子已經撐破啦，可還是吃著碗裡的又盯著鍋裡的。你來信說我們副隊長肖雪峰的表弟張明常，曾與你同住知青屋對吧，當兵時他與大鴻爭得你死我活……當時楊武登的承諾，至今沒兌現，肖雪峰耿耿於懷。看來，你為了華梅，我為了劉碧瓊，我倆攜手拯救他的機會到啦！

王燕青收好信點支菸邊走邊想：“大鴻讓周志彬如此嫉妒和感到四面楚歌，足見他多麼春風得意。周志彬表面上為女人，實際是與大鴻有仕途之爭，想借力千里之外的我，讓大鴻腹背受敵，這小子，真有點兒吃人不見血呀！可是，這事兒各有所得，幹嘛不做呢。只是今後對周得提防點兒。”

楊武登突然得到通知趕去公社，回家裡看華梅來了，仍有幾分抑制不住的興奮，說“公社照顧我去糖廠的區原料站做合同工，每月拿工資。全區就只有一個名額。”熊么娘說：“他爸，這等好事兒，怎麼撞到你這個老實人頭上？”華梅說：“爸，那你的大隊支書呢？”“當然不可能當了，公社徵求我的意見，我推薦了葉文志。反正幹了幾十年現在也幹煩了。”“爸，我看這事不簡單。你不當書記了，當初你對肖雪峰的承諾如何兌現？何況肖現在已經是大鴻他們的副隊長，我真擔心會影響大鴻在部隊的進步。”“事情已經這樣了，別說了。”

王燕青坐在父親寢室裡說：“爸，聽說華梅評為區先進政治夜校校長？”“是啊，昨天才報上來。這事主要由區團委在做。你問這事幹啥？”“要是讓她逐漸把翅膀長硬了一飛，我不是就只好乾著急了嗎？”“你娃兒就這麼沒出息？就沒想到你有這麼好的條件比她飛得更高？楊武登現在下臺了，她還能靠什麼飛？”“葉文志與大鴻華梅家的關係可不一般，你就敢肯定他不會暗中幫他們？”王燕青爸沉默一下轉了話題說：“你在學校同葉莉君的關係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她母親昨天到家裡總說些話在我和你媽面前過，你娃兒給老子當心點，要是捅出漏子來，老子才找你算賬！”“爸，你又不是不知道，葉莉君一直挖空心思的找機會來向我套近乎。別說是挨她的邊兒，我就是見著她心裡也煩死了。”“回家去吧。你幾天沒回家，你媽就嘮叨。”

張明常給肖雪峰來信說：“表哥，今年招生我推薦已經到了區裡，可不知怎的又被卡下來。前些天楊武登去又了糖廠原料站，這樣我還有啥望啊！”他點支菸想：“楊大鴻呀楊大鴻，你既攪黃了張明常當兵，又不讓你父親兌現承諾……你別以為有人罩著，我肖雪峰就奈何不得你。”

周志彬用報紙裹好一條大前門香菸，夾腋下到肖雪峰寢室遞上說：“肖副隊長，我爸寄給你的。”“謝謝。太客氣了。”“我姨在縣供銷社，買點這類東西，應該不難。今後你需要點啥，儘管開口就是。”周志彬坐下說：“我來是想告訴你一個好訊息。”“是嗎，快講。”“我爸信上說，為了感謝你對我無薇不至的關懷培養，對你表弟的事兒，他一定幫忙。只是今年恐怕沒機會了。”“嗯，我能理解。代我謝謝你父親。”“別客氣。如果大鴻爸能搭一把手，這事兒就更穩當了。”“還有這個必要嗎？”

周志彬笑而不語，暗自得意。因為他已經從王燕青信上得知，大鴻爸照顧去區原料站被間接免職。於是說：“萬丈高樓平地起嘛。不過，大鴻貌似清高卻比誰都實際，往往過了河就折橋。比如他也是你接的兵，可他現在對你……”“別把工作上的事扯上私人感情。楊大鴻工作上有能力有想法，受上級首長重視培養，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可他也不該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吧？就說昨天，你宣佈訓練科目，他卻異想天開，別出心裁，提出一套新花樣兒，明擺著是表現自己，與你唱對臺戲，其用心……”

第二天，駕駛訓練過獨木橋，大鴻提高難度，將獨木橋支離地面更高，加強學員心理素質訓練。大鴻講完操作要領示範，汽車前後輪正好壓住獨木橋中心透過，學員喝彩鼓掌。大鴻又倒車透過獨木橋，學員更是熱烈喝彩鼓掌，肖雪峰遠遠地望著心裡說：“真是出盡風頭！”

大鴻擺好車說：“田虹，你是副班長，帶個頭吧。”田虹上車，大鴻說：“心理因素很重要，一怕就亂方寸。注意按照操作要領，開始吧。”

大鴻幫她把著方向盤順利透過，學員掌聲鼓勵。

複雜道路駕駛訓練中，田虹轉過山嘴緊急殺車：“楊教練，前面出事啦。”原來前車突遇山體滑坡熄火，發動失敗，泥石流很快把前方道路堵塞，將汽車右前輪死死卡住。教練班長董魯漢判斷，滑坡將越來越嚴重，情急之下命令車上全部學員緊急撤離，他試圖發動後倒保住車輛。不料一大方泥石滾滾而下，掩埋大半個車頭，駕駛室砸得嚴重變形，董魯漢卡在裡面打不開車門，汽車將隨時被掩埋或被推下深深的山谷。

學員們驚慌失措，大鴻拿起撬抬棍和鎯頭衝上去，田虹抓住他阻止說：“楊教練，不能去，太危險啦！”

大鴻義無反顧衝到車前，一方滑坡體直衝而下，田虹嚇得雙手蒙著眼睛哭叫。

大鴻閃身鑽進車底，泥石砸在車箱上一彈衝入山谷。董魯漢卡在駕駛室裡合著眼，面色蒼白，做好了犧牲的心理準備。“班長，我來啦，穩住，我一定有辦法的！”“危險、快離開！”

大鴻用鎯頭把撬抬棍強行打進車門縫隙，一塊石頭又照著車頭砸來。“大鴻，石頭！”田虹嘶啞著嗓子大叫。他一蹲，石頭砸著車體怦的一聲衝向山谷。

大鴻撬開一個窟窿：“快，班長。”將受傷的董魯漢拽出來，揹著他緊急撤離。身後大面積滑坡山體咆哮而下，將教練車一下推入山谷。

培訓到畢業前複習考試階段，教練一般放手讓學員獨立駕駛。傍晚收車，蘇庫蘭開著車看前面突然衝出幾頭老鄉的牛，一慌搶檔減速失敗亂了手腳，猛一把方向車子陷進旁邊水溝出不來。大鴻發脾氣：“唏哩糊塗的。”“楊教練，對不起。”“下去吧，叫她們都下車。”

大鴻反覆施救無濟於事，肖雪峰前來瞪著旁邊的學員吼道：“誰開的？”大鴻說：“肖副隊長，我開的。”肖雪峰盯一眼說：“柏油馬路上，竟然把車開下溝，你當的啥教練？”蘇庫蘭顫動嘴唇想說明真相，田虹暗暗拽她一把悄聲說：“你別添亂了？”田虹明白，大鴻這樣做是怕影響蘇庫蘭畢業，如果這時說出真相，對他豈不又多了包庇之嫌。董魯漢趕來說：“肖副隊長，指導員叫你。這裡我來幫忙。”“楊大鴻，我關你的禁閉。”

董魯漢幫著大鴻把車拖上來，肖雪峰執意關大鴻一週禁閉，江嶺並沒堅決反對，只是談了自己的看法。

大鴻關禁閉後，班上駕駛訓練由助教班長臨時代替。田虹蘇庫蘭給大鴻端午飯到禁閉室，蘇庫蘭抽泣說：“大鴻哥（私下，蘇庫蘭都依著她堂哥張軍亮的關係這樣叫。）太冤枉你了。”“我是教練，出事當然首先負責。”田虹說：“掉溝就關禁閉，如果出車禍還不槍斃呀？我看就是有人在借題發揮。”“田虹，部隊有部隊的規矩，關禁閉正好思過嘛。”

田虹回家說了大鴻關禁閉的事，“爸，肖副隊長簡直是公報私愁，純屬整人。”“看來處理是有一些重。”“那你打電話放人啊。”“鬼丫頭，這可不行。學員出事故，教練當然擔責。”“就算這樣，他救董魯漢的功，彌補這小小的過失總該行吧？”“功過分明，哪可混為一談。他包庇蘇庫蘭應該加一週禁閉。”“爸！”“好了，爸也犯次錯，知情不報，這樣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