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口深呼吸

大鴻提幹的事名噪一時，煙消雲散後繼續幹上士工作。書春來信說，朱禮塘提升蜀江教育局人事科長，舉家隨遷蜀江市，朱曉雯推薦上蜀江財大，心裡一直戀著大鴻，自己也沾光調去蜀江三中，上政治課兼學校團委書記。告誡大鴻應當好好吸取部隊提幹的教訓，果斷與華梅分手選擇朱曉雯，即使在部隊毫無建樹，復員回來也前途遠大。而華梅自命清高，現在自身難保，逃去成都流浪。她能幫你什麼呢？

不久，大鴻收到朱曉雯的來信說，自從那年他倆重江一見，心裡就難以割捨。還說劉碧瓊是財大的室友，閒聊中得知她和華梅與大鴻的感情糾葛。大鴻看罷嘆道：“唉，這世界太小了？”

秋風從高大整齊的白楊樹上，刮落一片片金黃色的樹葉。肖雪峰坐在寢室裡望著窗外，想著自己已經提升隊長，一番躊躇滿志。回頭點支菸拿出表弟張明常的來信，信上說他與周志彬父親談得很融洽，周父承諾只要見到周志彬在部隊的進步，年底招工的事就不用擔心了。肖雪峰放下信嘆道：“唉，大鴻父親太老實，權力又太小靠不住，周父權力大並且上上下下有一張網，他的承諾顯然靠譜。可條件是必須見周志彬提幹結果，老狐狸呀。隊上只有司務長轉業成定局，這是唯獨空缺……”

周志彬拿著一大包東西前來輕輕敲門，進屋坐下說：“肖隊長，我爸向你問好，這次寄來些小東西，感謝你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培養。”“你爸太客氣了。”“啊，他還說你表弟的事兒，請你一千個放心。” “謝了。啊，周志彬，你與楊大鴻是同學，應該最瞭解他吧？”“咋說呢，他這人嘛，能力的確有一點，但華而不實，好高騖遠。”“是嗎。我打算調整他去生產班當班長，你接替上士工作，怎樣？”“堅決服從。”“嗯，軍人嘛，就該以服從為天職。”

周志彬出來邊走邊想：“肖動手佈局了，田方二人就算不在意楊大鴻拒絕田虹，可他們正忙著自己轉業的事，哪有心思管他？只有江嶺捉摸不透，就算他想拉他一把，畢竟孤掌難鳴。楊大鴻呀楊大鴻，明年就滾回老家去吧。劉碧瓊就是瞎了眼，心思也不會再放你身上。”

冰天雪地的蒼涼又回到大西北，田方二人和司務長相繼轉業，周志彬順理成章成為代司務長，江嶺為此與肖雪峰發生嚴重分歧，可最後還是隻好妥協。千里之外的周志彬父親與王燕青父親聯手，張明常在招工中順利推薦去蜀江碼頭工作。

西北嚴冬的菜地沒活兒幹，豬場的肥豬全屠宰後貯藏天然凍庫的地窖裡，剩下二十來頭半節子豬和母豬，只須一人管理。於是隊裡抽走三名戰士，大鴻成為光桿兒司令。他在飼料房邊粉碎草料邊想：“肖雪峰總沉著臉，周志彬陰陽怪氣，連江嶺也不如從前，若大的部隊彷彿沒有容身之處。”他越想越鬱悶，為**哼起紅忠爸最愛唱的山歌：“門前的大路啊好比長江水，水流東海永難回……”肖雪峰逛來駐足聽聽，悄聲罵道：“書呆子！”

飼料房的門哐噹一聲推開，一股寒氣猛然襲進來。大鴻一個寒禁抬起頭：“報告隊長，生產班正在操練。”“楊大鴻，這冰天雪地裡沒有喜鵲叫哇？”“隊長視察生產班，還不算大喜事兒？”“楊大鴻，你這張嘴就象你手裡的筆桿子。不過我還真想告訴你一件大喜事兒，我表弟張明常招回蜀江工作了。”“是嗎，他總算熬出頭啦。可最高興的是隊長和周志彬吧。”“楊大鴻，什麼意思？”“周代司務長的‘代’字兒，你不是可以給去掉了嗎，皆大歡喜的結局嘛。”

肖雪峰很尷尬的笑笑轉了話題說：“其實，楊大鴻，你若能實際一點就好了。比如你現在一有空還鑽進那洋文裡去幹嗎？戰場上的敵人，不可能聽你說幾句嘰哩哇啦洋腔洋調，全都丟盔棄甲吧？”“謝謝隊長的忠告。唉，只是江山易改秉性難易啊。”

肖雪峰不悅轉身走了，大鴻心裡一陣痛快，想到華梅象江麗蓮一樣背井離鄉，長長地噓口氣，抽著莫河煙沉思一陣，起身去營區公路上毫無目標的在轉悠。刺骨的西北風呼嘯著捲來漫天雪花，橫掃之下，一切伏地稱臣。大鴻漸漸變成一個雪人，腦海象天空一片混沌。他在一棵白楊樹前駐足，回想幾月前參加部隊考試結束出來，田虹就站在這樹下等候著他，曇花一現的希望消失，瞬間墜落萬丈深淵。西邊的那片霞啊，也不知散落何方？

他的視線穿過鞏乃斯河谷，望著西邊橫臥的水晶宮裡，藏著一個蒼白顫抖的太陽。天山雪蓮掙扎著探出頭，拼命攝取匆匆掠過的微弱光熱；白茫茫的林海里，一隻飢餓老虎相遇追蹤它的獵人，驚起一片寒鴉嘶鳴；冰河緩緩繞過的雪原，突兀一頂磨菇狀的哈薩克氈房，房頂旗杆似的煙囪，掙扎出一股灰黑色的煙霧，讓透明宇宙壓得彎腰駝背。“深深地呼吸一口吧。”哇啼！“鼻孔裡哪來的冰碴？可憐天地間，生慾望驅趕著的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