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洞房花燭
大鴻去幫張大林接親,路過菊香家院壩收住腳步。盲娃兒坐堂屋門口打瞌睡,枯瘦如柴的花雄狗,躺屋簷下閉目養神,院壩裡落滿竹葉兒,籬笆圍欄傾斜欲倒,纏繞上面的藤蔓衰萎,讓人好生淒涼:“唉,歲月匆匆,人非物非。”
李德突然從堂屋跑出來:“大鴻哥,你去哪?”“幫張大林接親。”“那我也和你去。”
張大林家殺豬宰羊,砌灶升火,掛燈籠,剪喜字兒,貼對聯,忙得不亦樂乎。階沿上的收音機唱著樣板戲,鬧動整個山壪。
第二天上午,迎親隊伍開到張家院壩外停下來,葉文志紅忠樹林等按習俗比畫著嬉鬧,討要喜錢。催促新郎官兒出來撒銀子:
“正月臘梅發,二月櫻花放,三月桃花紅,四月桐花豔,只要爽快掏銀元,月月都有花兒開。”
眾人起鬨:“新郎官兒,撒喜錢!新郎官兒,撒喜錢!”
盲娃兒站一旁沉默,掛著一臉傷感。大鴻想:“他也許觸景生情,想到了菊香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唉,畢竟活著的人,還得打起精神活下去。”
“新郎官兒來了。”
群情沸騰。
張大林端著一托盤紅封封兒和喜煙走向前,分發給迎親隊每人二支香菸一個紅封封兒,這是最後一次打發。
眾人開啟紅封封兒,全是一角二的小月月紅,與一直期望著的大月月紅二角四產生心理落差,於是按兵不動。張大林向大鴻暗遞眼色,大鴻會意說:“我替新郎官兒傳話,誰搬嫁妝進新房,誰得紅封封兒。大件大月月紅、小件小月月紅。”
眾人哄搶著搬嫁妝,大鴻搶得一床被子擠出來,看見盲娃兒被推到一邊無可奈何,便把被子遞給他說:“盲娃兒哥,給你。”
席間,華松發酒瘋,出盡洋相。酸溜溜地吟唱:“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轟堂大笑。
大鴻想:“曾經聽華梅說過他,今天總算見識了。真是一娘生九子,九子不同樣啊。”
華松搞得葉文志非常尷尬,更讓張大林左右為難。
大鴻跨上去,兩眼直逼著他,眼神裡好象說:“華松,你再敢撒酒瘋,我可不客氣了。”華松晃一眼大鴻,便依了葉文志讓扶進裡屋。
夜幕降臨,打牌的鬧新房的閒聊的,各唱各調,各得其樂。
張大林揭開紅蓋頭,抱起新娘周桂花放在床上,耳朵貼著她的肚子說:“快讓我聽聽,兒子這時在裡面幹嘛。”“剛剛踹了我幾腳。哎喲,這席子下面……”
原來,鬧新房的人,早在席子下埋著大大小小的石頭。這時,窗外暴發大笑聲。張大林立刻吹滅紅燭,跳上床,放下蚊帳……
視窗,穿進來好多支竹筒水槍,對準床鋪射出一股股水流。
李德拽一把大鴻說:“大鴻哥,你看……”
院壩前的竹林壩,密密的手電光閃亮,狗吼叫著撲騰上去。眾人驚異,一隊荷槍實彈的公安包圍院子。
“張大林在哪裡?”
“我哥剛入洞房。”小林嚇得結結巴巴的說。
公安踢開新房門衝進去,屋內一陣劇烈動靜。
張大林戴著手銬被押出來,張漢文在前些年的武鬥中丟掉兩條腿,從堂屋裡連爬帶滾進了院壩,癱在地上哭叫:“大林啊,你娃兒落得比老子還慘啦!天老爺啊,非要報應就報應我吧,報應我吧!”
公安當眾宣讀完逮捕令押走,張大林回頭暗示大鴻幫他照顧一下家人,大鴻會意的點點頭。楊安邦幸災樂禍的站在人群中,心裡說:“張漢文,你龜兒子曉得哭啦。等著吧,報應還在後頭哩。”
張大林參加非法秘密政治組織,判刑十年,蜀江監獄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