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冗長又無聊,我和家人一起開無非就是做個陪襯,邊若水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真不知道他的笑點咋這麼低。頻繁地看錶,好不容易熬到了11點半,我給了邊若水一個眼神,我們兩個就衝了出去。
“這次和上次的地方不一樣啊!”邊若水左右看了看。
“嗯,這比較安靜,那塊空地上都是人,再把你弄丟了。”我摸著他的頭髮笑了兩聲。
“你以為我沒有腦子啊,這麼小的地方能丟了麼?”邊若水有些不服氣。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情緒這麼豐富的樣子,平時除了默不作聲就是笑,如果大年三十的預言真的是準確的,那下一年我們的生活應該會豐富多彩很多。
周圍已經開始零零散散地響起了爆竹聲,不時有個禮花升上天空,邊若水便拉著我指著那裡說:“真好看啊!”
“你們以前過年,別人家應該也有放啊,這麼興奮!”
“我們家那麼偏僻,而且那裡很多外地人口,他們過年都會回去的,所以顯得特別冷清。我挺懷念我們老家的,雖然很窮,但是那個時候的生活很豐富。”
看到他的眼神有點落寞,我忍不住攥住了他的手,邊若水沒有推辭,我存心逗他說道:“你不是說高興一天就高興一年麼?那我要是在這和你親熱親熱,是不是這一年都可以為所欲為了?”
邊若水猛地皺起眉毛,甩開我的手說道:“你這是在說什麼啊?你這人真是……哎,怎麼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哈哈笑了兩聲,把他摟過來說道:“你的表情真配合,我就是想看你跳腳。”
邊若水哼了一聲,我還在得意之時,就感覺有個柔軟的唇貼了上來。我有些詫異,邊若水也只是淺淺一印,接著便又猛地轉過頭,看著地面說道:“一天就成了,一年太長了。”
我用手摸索著他的臉,感覺有點溼,我還沒問什麼,邊若水指著東邊那片天空對我說:“快看,那裡的禮花真漂亮。”
“那是接近市中心一帶,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放很長時間。”
“那你豈不是每年都可以白看?”
我拍了他的腦門一下,說道:“那是政府組織放的,就是給人民看的,難道還要收你錢!”
“也對哦,那也覺得挺有眼福的……”邊若水喃喃地說道。
“你的思維真縝密,我從來都沒往這裡想過。”我開始搗鼓地上的那些爆竹。
邊若水也蹲下身來幫我,一邊弄一邊朝我說道:“那是因為你擁有的東西很多,自然也就注意不到那些細微的地方了。”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邊若水,今天咱不說那傷感的,你說了,得高興一天的。”
邊若水一聽我這話就笑了,“誰說我傷感了,我就是那麼一說,我可不是以前的邊若水了,我要從今天開始,站起來。”
這麼說著,邊若水還做了一個手勢,那樣子傻得不行。我被他逗笑了,手裡的那個禮花筒都被我踹翻了,邊若水趕緊過來扶。我們一邊聊天一邊把爆竹的捻子都弄了出來,時間也過得飛快。
不一會兒,四周開始噼裡啪啦想起了鞭炮聲,我和邊若水商量好,開始從兩頭往中間點火。頓時禮花和響聲充斥了我們的耳朵,我抬起頭,頭頂上色彩斑斕,只是睜不開眼睛,大大小小的爆竹皮子和裡面的那些沙子像是雨點一般地砸到我們的頭上。我拉著邊若水朝稍微遠一點的地方跑,終於在一個頭頂上面有個屏障的地方停住了腳。
四周被照得紅通通的,熱鬧非凡,邊若水的臉也是紅彤彤的,興奮不已。一會說讓我看那個,一會說讓我聽那個,因為一起放的緣故,又在我們的頭頂上,看起來比較壯觀。雖然每年都是這樣,可是今年就覺得好像真的比往年漂亮了許多。
這一輪放完,我們沒有停,又去放了下一輪,我和邊若水像是賽跑一樣,不過他的動作總是比我的慢。看我都走了,他就忙不迭地跟著我跑,那樣子滑稽可笑,不過如果想成是一種怕我扔下他的心情,我就覺得挺幸福的。
“現在才十二點啊!”我看了看手機。
邊若水朝我大聲說道:“你說什麼?”
我正要說,旁邊又響起了噼裡啪啦的聲音,震得耳朵發麻。我把嘴貼了過去,朝他的耳朵大聲喊著:“現在才十二點,過年好,邊若水!”
“你也過年好!宋天路……”邊若水也朝我喊,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我笑著朝他說道:“還有幾個禮花,我去點就可以了,你在這裡看著。”
邊若水一把拽住我,朝我大聲說著說麼,我聽不清,就朝他喊:“先不說了,我先去點了,過了這個時間就沒意思了。”
等我回來的時候,紫色的禮花一起衝上了夜空,無比耀眼。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種風格,線性的禮花就像是流星劃過天空,意境最好,所以留到最後。我走過去拍拍邊若水的腦袋大聲說道:“說吧,說你想對我說什麼。”
邊若水看著我怔怔地說了一句話,我還是沒聽清楚,我把耳朵貼到他的嘴上,讓他再說一遍。
我面帶微笑地等著,邊若水嘴上的氣息直接撲到我的耳朵上,寒冬臘月覺得很暖。我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不是興奮的,純粹是因為緊張。
“宋天路……我媽……媽……是不是……沒了?”
“……”
反應到邊若水說的是什麼,我臉上的笑容便一點一點消逝了,等我轉過頭來的時候,邊若水還是面帶微笑的看著我問道:“宋天路,我媽……媽……是不是早就……沒了?”
我明明看到他的嘴唇在抖著,硬是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下一秒鐘我聽到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邊若水整個人跪倒在地,像是要把所有的五臟六腑都哭出來,讓人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在跟著震動。
邊若水一聲一聲地叫著媽,每叫一聲都有喘不過來氣的感覺。我不曾體會到那種承認自己最愛的人已經離去的滋味,只是作為一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我感覺這一分一秒是在受刑。
爆竹還在周圍響著,這個時間正好掀起來一個高潮,不遠處的歡笑聲和吶喊聲同時響起。我甚至都可以想象每個人臉上的笑容和我們這個角落的哭聲,形成了多麼鮮明的對比。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為什麼我媽……媽……連治病的……錢……都……沒有……媽!媽……你回來,我不念書了……我說過……要讓您……您享福的……回來……媽……”
邊若水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嘶啞,呼吸也是越來越急促。我蹲下身,抱住了他,輕拍著他的後背說道:“別哭了,你媽聽到會難受的。”
我不知道他聽沒聽到我的勸慰,旁邊的爆竹聲漸漸熄了,伴隨著我的節奏,邊若水也慢慢停止了哭泣。這個角落給我們剩下的就是死一般的沉默,邊若水的嘴唇嚅動著,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我知道你難受,可是我們總要長大,什麼困難都得自己學著挺過去。”
邊若水聽了我的話淺笑了一下,沙啞著嗓子費力地說道:“我哭過了就沒事了,只可惜本來該笑的,這一年又會不順利了……”
我摸摸他的臉說道:“瞎想什麼?哭過了就把那些不愉快的都忘記了,這證明你真的好了,敢於面對了,以後有什麼困難還不是都一樣能挺過去。”
“是啊……我好了……”邊若水喃喃自語道:“也到了該走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