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歐陽謹一改平日低調的作風,為迎接么女回家舉行了盛大而隆重的宴會。排場之大,邀請人數之多,更甚當年長女歐陽明珂的婚宴。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歐陽家目前雖面臨重重危機,但老樹盤g,底子還在,藉著“世紀城”的東風,東山再起也並非難事,所以影響力依舊也屬情理之中。
在外人看來,這一高調的舉動自然是因為這個女兒深得歐陽謹的寵愛,事實上卻並非完全如此。在三個女兒當中,歐陽謹確實最喜歡相處不過短短數日的葉明羽,而更妙的是她跟段少揚之間匪淺的關係。他是見微知著的老狐狸,焉能不知段少揚素日的行事作風,沒有哪個女人能讓他如此對待的,也就是說,自己這個女兒是特殊的存在。
藉此宴會之際,一方面自然是對葉明羽真正身份的一種認可,另一方面,也是將她推至各界紳士名流面前,為彼此提供交往的機會,至少也能拓展人脈,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也未可知。幾大家族中,都有尚未婚配的青年俊彥,若是恰巧被桑正看中,豈非更好?有些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再不濟也可緩衝一下,避免矛盾激化。當然,也是為了提醒段少揚——有花堪折直須折,到時候花落別家,就後悔莫及了。如果再算上對歐陽珞辰的最終警示,以這樣詔告,化妝不是遮掩,而是襯托。……髮型基本不動,劉海稍微做彎,尾部鬆鬆大卷就行,更隨意一點。……先穿這套,白底嫩粉色帶歐g紗的連衣短裙,小露香肩,清純甜美,更符合明瑜小姐的氣質。……”
葉明羽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她明白,這是一場重要的作秀。父親將她推上這個舞臺,有他的目的,她溫順配合,是因為跟她的意圖不謀而合。在他眼裡,親情再重要,都比不上家族的命運,她不怪也不怨,可以理解,每個人心裡都有自認為最重要的東西。
“青出於藍,小瑜。”宋雲枝微笑著說。
妝畢,看著鏡子裡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葉明羽淺淺一笑。當日看到那張舊照片時,她就已經預料到這一日很可能會來臨,當決定跟歐陽珞辰在一起時,也不是一點都沒有面對這一切的心理準備,而當宋雲枝找到她時,經過之後幾,“喂喂喂,可別說我不提醒你,她很受歡迎呢,很多男人都跟追光燈似地追蹤著她。”
段少揚朝歐陽珞辰的方向看了一眼,a有成竹地說:“唯一的對手已經不戰而敗,其他的,都不足為懼。”
“如果那個人是桑家的小九爺呢?”段小稚賊笑。
此時歐陽謹帶著葉明羽來到桑正面前,笑道:“阿九真是給足了我這個老頭子面子,竟然親自來了。來來來,小瑜,敬小九爺一杯!”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人中之龍。令人聞風喪膽的“騰龍”座首,竟然是個看似文弱的白面書生模樣,雋秀明淨,霽月光風,舉手投足之間,斯文和氣,令人好感頓生。
葉明羽朝桑正粲然一笑說:“敬小九爺。”
桑正抬手扶了扶黑色細框的平光鏡,微微一笑說:“生疏了,叫我九哥就好。我乾杯,你隨意。”
“那就一起幹了吧,九哥。”她說完,仰頭喝了個涓滴不勝,倒轉杯子,歪歪頭,調皮一笑。
“呵呵,有意思。”他看了她一眼後,才不緊不慢地將酒喝完。
此時恰巧舞曲響起,他平光鏡後的一雙眼平靜無波地看著她,朝她伸出手:“第一支舞,可否賞光?”
她將手放在他掌心:“不勝榮幸。”
桑正摟著她纖細的腰肢,滑入舞池,兩人頓時成為全場焦點。
歐陽謹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心情愉悅。
段少揚看著這一幕,心裡也有點七上八下。對歐陽謹來說,桑正無疑是更好的選擇,可同樣的,他也是個比自己要危險數十倍的人物。葉明羽啊葉明羽,你的下限呢?
再看看此刻歐陽珞辰那冷得令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打寒戰的眼神,段少揚忽然覺得好笑,剛才因桑正而產生的焦躁不安隨之淡去,氣定神閒地喝了一口酒,對妹妹說:“你的準大嫂還真會惹是生非,看來不早點把她娶回家好好看著,還真有點怕夜長夢多呢。”
一曲畢,桑正禮貌地鬆開葉明羽的手,說今夜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共舞,跟歐陽謹告辭後,在幾個心腹親信的簇擁下信步離去。歐陽謹凝神遠望,實在有些琢磨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
在這之後,只要舞曲聲一響起,就會有人前來邀請葉明羽跳舞,有時候甚至同時有好幾個。成了香餑餑的她抱著不得罪任何一個人的想法,只好按著先來後到的順序,挨個輪流跳。
中途萬寧也來湊熱鬧,兩人在舞池中跳著跳著,與歐陽明珺和她的舞伴擦身而過時,被奚落道:“這樣難登大雅之堂的舞技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真替你害臊!”
再次擦身而過時,葉明羽回敬:“二姐你當著別人老婆的面都勇於跟人眉來眼去耳鬢廝磨,小妹我還有什麼好不敢的呢?”
“你……!”
“哈哈哈……”萬寧忍不住大笑,“吵架王,功力不減當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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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支舞,葉明羽留給了段少揚。
“算你還有點良心。”他在她耳邊低聲道。
這話有點曖昧,她笑了笑,稍稍離開他一點說:“我只是想問問你,桑正其人。”
“這麼說吧。今天在場的,都是小白兔,而他是唯一的大灰狼。”
“看不出來。”
“讓你看出來,他就只能是一隻披著狼皮的兔子了。”
“說說看。”
“這麼有興趣?”
“嗯哼。”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有關於七大姓氏的傳說?”
“七大姓氏?不是六大姓氏嗎?”
“看來你還不知道,那就暫且不說,反正這跟桑正這個人關係不大,沒必要從頭說起。”段少揚清了清嗓子說,“六大姓氏之中,隱以桑家為首,不過是近年來的事,因為桑家出了一個桑正。他是他父親桑懷佑的第三子,桑家排行第九,卻只有他,被尊稱為‘爺’。‘騰龍’出自他父親之手,卻是在他手上一日千里,現在,他是桑家甚至清城毋庸置疑的第一人。他是真正的野心家權謀者,跟他相比,我們幾個都是a無大志的紈絝子弟,因為他要的,是這個世界的整個黑夜!”
“整個黑夜?”她不明所以。
“說了你也不懂,等你有朝一日手握明空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切!故弄玄虛!”
“喂!別忙著聽故事,認真點跳好嗎?太敷衍了吧?!”
“在你這兒還不能放鬆一點嗎?踩著將近十公分的高跟鞋跳了快三個小時了我容易麼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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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一直持續到午夜時分,直到最後一撥客人的車徐徐駛遠,葉明羽一直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了下來。
卸了妝,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兩點。她累癱了,渾身上下無一不酸,腳底起了水泡不說,面部肌r都快抽筋了,原來長時間保持笑臉是那麼痛苦的一件事。原本以為累極了很快就能睡著,沒想到眼皮沉重,大腦卻異常清醒。
今天一共存了好幾十個公子少爺的手機號,算不算大有斬獲?可是她笑不出來,只要一想到歐陽珞辰那落寞的身影,她就直想哭。
“歐陽珞辰,我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到我們很老很老的時候,還能像現在這樣愛著彼此。一輩子多短呀,就算能再活六十年,我們也只能在一起六十年而已。可是我很貪心,覺得六十年遠遠不夠,我要永遠,真正的永遠,連死亡都不能把我們分開。無論生死,都不分離,好不好?”
“好。”
當日說過的話還回蕩在耳際,一切卻已滄海桑田。他鄭重應允了她,她卻食言了。開弓沒有回頭箭,除了繼續走下去,她別無選擇。
或許今後,只有在夢裡才能與你繼續攜手了,珞辰。葉明羽緊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