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地一聲,被重重擱置在茶几上的酒杯應聲而裂。在六哥和楠哥都還沒作出任何反應之前,段少揚已經起身,大踏步朝舞臺走去。這一刻他是憤怒的,那是他看中的獵物,誰都不能染指!
他撥開人群,上前將那個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一把拽過來,又一拳撂倒在了舞池裡,從那人手上奪回了葉明羽。如此自然還不解恨,他上前拎起那人,一拳一拳又一拳,打得對方毫無招架之力。圍觀群眾一片譁然,葉明羽紅著眼睛,看著他出手教訓讓她吃虧的人。直至對方血流滿面昏死過去,他才終於停了手,起身整了整衣服,又用溼巾擦乾淨手,才轉頭看著她,什麼都沒說,就牽著她離開了現場。
“阿楠。”六哥示意楠哥負責善後。
而剛踏入“皇庭”的歐陽珞辰,恰好看到了最後一幕。他好像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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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珞辰原本今他老人家同意兩人交往的資本,要不然會讓人產生他歐陽珞辰在拿錢買女人的錯覺。
在確定關係之前,他並不想讓葉明羽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做的,只想在漂亮地完成這件事後,讓葉向榮去告訴她,他們家重獲新生了。當然,可以說是中了彩票什麼的。他只是想讓她卸下這個重擔。
原本想等塵埃落定後再去找她,可是他很想她,想要立刻見到她,所以,他去了“皇庭”找她。其實可以更早一點的,但臨出門前,被歐陽謹叫去了書房,耽誤了一點時間。
“爸爸,您找我?”對著歐陽謹,他的態度是謙恭拘謹的,從未有過自然放鬆的時候,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他覺得,即使眼前這個病中依舊不怒自威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也會如此對待,雖然他對自己來說,算得上是一個稱職的爸爸。事實上,除了葉明羽,他在誰面前都不曾有過開懷的時刻。
歐陽謹示意他坐下:“最近,辛苦了。”
最近他確實很忙,忙於負責開發清河南岸的樓盤——“在水一方”這個專案。這是他竭力爭取來的機會,原本,歐陽明珂持有另一套方案,她的意向是開發位於清城最北端的一個水鄉古鎮,使之成為一個旅遊景點。
歐陽珞辰認為,以明空目前的狀況來看,最該做的不是治標,而是治本。繼續花大價錢去維持表面上的榮光,卻不顧越來越虛弱的內裡,是絕對的錯誤。
清城作為一個國際大都會,就學和就業,都成為能扎g在這片土地上並且生活下去的良機。每年除了高考後帶來的大批外來大學新生,還有大量打工者在不斷湧入,城市人口已經趨於飽和,衣食住行當中的“住”成為了首要難題。
租房也好,買房也罷,前提都是要有房。市中心房價驚人,幾乎排在全國之首,普通家庭g本難以承受。打個比方,試想一下,一個年收入只有十萬左右的家庭,除去一切必要的日常開支之外,如何能夠負擔得起即使是在很普通的地段均價都要在每平米兩萬以上的房子?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住在市中心的。所以,隨著市中心成為經濟文化旅遊的重心,高架崛起,地鐵開通,私家車擁有量直線上升,交通越來越便利等等因素的催化下,居住地邊緣化是必然的趨勢。
而清河南岸,實在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開發點。距離市中心約十公里,在交通狀況一般的情況下,大概需要四十到五十分鐘的車程。那裡有著一線水景,周邊被開發過幾個樓盤,配套設施也相對完善。歐陽珞辰看準它日後必將成為清城又一大住宅新區,才會想在其他開發商還未著重下手之前,先拿下這塊地。
經過長時間的拉鋸,歐陽謹最終認可了他的計劃書,為此,他跟歐陽明珂之間嫌隙更深,但為了明空的將來,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還好,目前計劃進行得還算順利。”
歐陽謹詳細問了一些問題後,忽然沉默了下來,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用右手食指篤篤輕敲著桌面,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
隨著他的動作,歐陽珞辰心底莫名升起一絲不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你的努力,爸爸都有看到。明空幸好有你。”
這兩句話實在不像是歐陽謹的風格。
又一次長時間的停頓後,他問歐陽珞辰:“你覺得,以明空目前的實力,開發‘世紀城’,有沒有希望?”
歐陽珞辰心裡“咯噔”一下。
“世紀城”其實是明空的一個宏偉設想,其意在於打造一個微型的“城中城”。
城西有塊地皮,在幾年前看來地理位置實在有些偏遠,且面積極大,有一百三十萬平方米左右。曾被某開發商拍下,不久後即動工建造大型別墅區。不想建了一半,公司就因經營不善而破產,最終剩下一堆爛尾樓,被政府收回。由於爛攤子擺得太大,而那時城中尚有許多更好的地皮,因此一直無人問津。而與之相連的大概有將近一百萬平方米的土地,多年前曾是幾家化工廠和農藥廠的聚集地,搬離後也就空在那裡。
之後過了沒幾年,那附近開發出了世界級的大型溼地公園,地價因此一飛沖天,一般的開發商沒了動它的實力,有實力的也覺得這買賣成本高風險大,於是就這麼一直擱置著。明空的境地比較尷尬,當年有實力的時候沒看上,待看上時,已開始走下坡路。
偌大的地皮被擱置,始終是政府的一塊心病。隨著城市化的推進,市中心的所指範圍越來越廣,這塊心病終於成了必須立刻動手術切除的巨瘤,於是前些日子政府已經宣佈再次公開拍賣。
莫非父親是動了要拿下那整塊地的念頭?可這代價會不會太大了?先不說飆升的地價,光那堆爛尾樓要逐一爆破、化工廠和農藥廠的排汙處理就是浩大而且費時的工程,以如今的明空,怎麼可能承受得起?那是不可行的,拼盡全力也做不到。
“這對我們來說,會不會太過勉強?畢竟是幾百億的投資。”他斟酌著用詞,“依我看,不如穩紮穩打。”
“這算是我未了的心願,真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世紀城’崛地而起。”
見他沉默不語,歐陽謹似乎也明白自己的想法不切實際,最終只是輕嘆了口氣。打量了他一眼後,話鋒一轉:“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他看了一眼掛鐘,九點四十五分:“嗯。”
“去吧,注意休息。”
“您也是。”
剛扶上門把手,歐陽謹叫住了他:“小辰。”
他回頭:“什麼事,爸爸?”
“你跟任家的女兒,以前交往過?”
任歡顏嗎?他做出回憶的神情。不知道算不算交往過,那是好幾年以前的事情了。當時還年少,確實約會過幾次,都是對方主動,但他也沒有拒絕,是有想過試著發展,不過後來是怎麼沒了下文的,他也不大記得清了。
“算是吧。”
“聽說那個丫頭,現在還惦記著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歐陽謹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促狹的笑容,那是一個爸爸對一個兒子的笑。
歐陽珞辰有一瞬間的動容,微笑著問:“您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樣,要不要試著再續前緣?”
這句話讓他剛剛湧起的暖意忽然就那麼冷了下去,很自然地聯想到了歐陽明珂的婚姻,他隱隱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很想脫口而出自己有意中人了,又怕因此給葉明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為這段原本就不明朗的感情蒙上一層y影。於是最後只說自己暫時不想考慮個人問題。
車上他還在想著父親最後的提議,究竟是不是包含著某種資訊。
歐陽明珂比他年長五歲,當年,她的婚姻就是來自於父親明確的指示。她的丈夫程子卿,是運輸大亨程業之子。若不是她對男女感情一事向來看得不重,恐怕不會如此輕易妥協。可歐陽珞辰很清楚,她並不幸福。夫妻倆x格不合,結婚六年來,同床異夢,矛盾重重,而且,程子卿在外面有女人。懷有目的的聯姻,能幸福的又有幾人?
所以,剛剛無端提及任歡顏,不知道,是不是父親想借助任家,來達成自己的夙願?希望只是自己多慮了,他將疑惑拋諸腦後,專心開車。
很快就能看到她了,想到這一點,他很愉快。不料二十分鐘後,這份愉快就煙消雲散。當他踏足“皇庭”後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混亂中,段少揚拉著衣著暴露的她迅速離去的一幕。
段少揚,你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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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換了這身衣服。”段少揚將葉明羽推進了更衣室,自己則在門外邊抽菸邊守著。
進了空無一人的更衣室,葉明羽一邊卸妝,一邊還在不由自主地簌簌發抖,一半是因為委屈,一半是因為後怕。
那麼多人在場,卻沒人上前來替她解圍,就像當年在萬家一樣,所有的人都在看戲,她面對的是什麼,who care?不,不對,終究還是有人向她伸出援手的,上一次是歐陽珞辰,這一次是段靜川,所以,她還是走運的。
段少揚在她換回自己的衣服後,走偏門將她帶離了“皇庭”。
“就這麼走了不好吧?”她不無顧慮。
“有什麼事,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