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年少。
也是新雨過後,父親帶著我們姐妹兄弟在後院裡遊賞。已是五月將末,枝頭青梅將熟,累累欲落。我新學《詩》,便指著梅子隨口道:“摽有梅,其實七兮。”
父親哈哈大笑,問我道:“阿貞急嫁否?”
我並不知他是在調侃我,仰頭便答:“不是好的,阿貞不要。”
哥哥已懂人事,斥責我道:“小小孩子,你知道什麼是好的。”
我說:“阿貞自然知道。”
——要像父親一樣高大可敬,像舅舅一樣無所不能,像阿兄一樣聰明儒雅,還要像衛家秀哥哥一樣白淨好看……我將我所見所有男人的優點集合起來,勾畫著我心中良人。
最終我真的遇到了這麼一個人。摽梅求嫁,卻忘了問他是否也喜歡我,會不會好好待我。
說到底,不過是自討苦吃罷了。
昏沉中幾次恍惚,似乎聽到些腳步與說話聲,卻並不很分辨得清是夢是醒。
一時是紅葉氣憤的哭聲,“小姐的子,從來都是咬了牙硬撐的。能看出一份疲態時,內裡便已經被掏空了九分。如今早是強弩之末。”
一時不知是誰低聲道:“……倒像是經年累月病著的脈象,像是……未清……”
嘈嘈雜雜,漸漸的又靜默無聲起來。
我身上一時火烤般燙,一時又冰凍般冷,卻又像是仍顛簸在船上,觸不到實地。恍恍惚惚間,當年往事一幕幕湧進腦海,抹不去、避不開。
依稀又回到少年時,我新嫁給蘇恆,日後一切都尚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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