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要處於的位置由“鄭和”號訓練艦填補,有時乾脆就空著。這期間吳嶽常常在指揮艦上盯著那片空海發呆,那一片水面上,只有前方艦艇留下的航跡在交錯中不安地躁動著,恰似他的心緒。這片空白最後真的能填上嗎?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
現在再看看建造中的“唐”號,他看到的已不僅僅是舊了,它甚至有一種古老的滄桑。面前的“唐”號彷彿是一座被廢棄的古代巨型要塞,斑駁的艦體就是要塞高大的石牆,從密密的腳手架上垂下的一縷縷焊花好像是覆蓋石牆的植物……這不像是建造,倒像是考古……吳嶽怕自己再想下去,於是把注意力轉移到旁邊的章北海身上。
“父親的病怎麼樣了?”吳嶽問。
章北海輕輕搖搖頭:“不好,也就是維持吧。”
“你請個假吧。”
“他剛住院時我已經請過一次了,現在這形勢,到時候再說吧。”
然後兩人就又沉默了,他們之間每一次關於個人生活的交流都是這樣,關於工作的談話肯定會多一些,但也總是隔著一層東西。
“北海,以後的工作在分量上可不比以前,既然我們一起到了這個位置上,我想我們之間應該多溝通溝通。”吳嶽說。
“我們以前應該是溝通得很好吧,上級既然把我們倆一起放到‘唐’號上,肯定也是考慮了咱們以前在‘長安’號上成功的合作。”
章北海笑笑說,仍然是那種讓吳嶽看不懂的笑,但他可以肯定這微笑是發自內心的,既然發自內心的東西都看不懂,那就根本沒希望懂得他這個人了。成功的合作不等於成功的瞭解。當然,吳嶽自己在章北海的眼中肯定是全透明的,從艦上的水兵到他這個艦長,章北海總是能輕易地看到他們內心深處,他肯定是最稱職的政委。章北海在工作上也是很坦誠的,對於艦長,每件事前前後後都有很詳細的交底。但他的內心世界對吳嶽一直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灰色,他總給吳嶽這樣的感覺:就這樣做吧。這樣做最好或最正確,但這不是我所想的。這種感覺開始只是隱隱約約,後來越來越明顯。當然,章北海做的往往是最好或最正確的,但他是怎麼想的,吳嶽就不知道了。吳嶽一直堅持這樣一個信條:在戰艦指揮這個艱險的崗位上,兩個指揮員必須很好地瞭解對方的思維方式,所以這一點一直是吳嶽心中的一個疙瘩。開始,他以為這是章北海對自己的某種防範,感到很委屈:在驅逐艦長這個不上不下的艱難崗位上,還有誰比自己更坦誠更沒心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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