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雨林往調酒器裡倒酒的動作停頓了一秒,然後繼續。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已被無聲地駁回,不敢再輕易發聲。
“你看過李安的《S戒》麼?”常雨林調著酒,冷不丁地問了我一句。
我仍舊保持著盤腿的姿勢,只不過剛在腦袋和膝蓋之間加了一個靠枕墊著,以減輕腰部的吃力。“看過呀!”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
“裡面有個細節,男主妻子叫了三個好友來打麻將,每個女人的手上都帶著一枚出彩的戒指。有印象麼?”
“沒有”,太久以前看過的,當然記不清裡面太具體的某個場景。
常雨林手底的工作沒有停,那股認真的勁頭讓我相信,他對於調酒的每一個細節都有自己的標準。
“在一間Cartier的珠寶鋪裡,女主最後關頭提醒男主‘快跑’,正是因為男主為她訂製了一枚價值高昂的粉鑽戒指。”
“啊?你是說,和男主打麻將的那三個女人也都是男主的情人?”我即便記不住場景也能記住劇情,但我當時真的沒有看出這個細節背後的內容。
“不一定三個都是,但至少戒指最閃亮的那個肯定是。”常雨林已經調好了酒,端著酒杯走向我。
“所以呢?”我忽然想不起為什麼話題會扯到一部電影上。
“所以,我也為幾桌麻將的女人調過專屬的酒啊。”
我被他氣笑,“幾桌麻將?你怎麼不說一個步兵連呢!”
“幾桌麻將才二十來人,一個步兵連有多少人?你果然缺乏常識。”
我送他一句“呵呵”,拒絕為我專門調酒還損我!臭屁男!
“給,專門為你調的,‘戒色’。”常雨林將一支盛滿淡綠色液體的手工拉長的高球杯遞給了我。
我使勁想壓低自己忍不住翹起的嘴角,可怎麼也掩飾不了這股嘚瑟勁,乾脆笑出了聲,“專門為我調的呀?”咬住吸管嚐了一口,薄荷的清爽令人振奮,“為什麼叫‘戒色’?”
“自然是希望你以後能修身養性,不要胡撩。”常雨林語氣平淡地回道。
我氣得鼻孔冒煙:誰胡撩了?老孃撩的一直只有你一個好麼?!
氣呼呼地將一杯“戒色”喝個精光,“這酒勁兒還挺大。”
“那是因為你很久沒喝酒了。”常雨林為自己倒了一杯底的whiskey,加了幾顆冰塊。
“我很難過。”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酒精的作用,我心裡那波浪濤濤的委屈開始決堤。
常雨林本坐在我右手的單人沙發上,聽我一說立刻站了起來,坐到我的旁邊,然後輕輕地將我放倒,頭枕在沙發的靠墊上。
我就這樣仰面半躺著,盯著從天花板上垂下的中央吊燈,“你說是誰這麼恨我?非要看我坐牢才罷休?”不等他說話,我又自言自語的開口:“我恨極了,因為坐牢,沒能見上姥姥最後一面。而且......”我說到這裡已經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姥姥死得不明不白!怎麼就這麼巧!我剛出事姥姥也出事?”
常雨林放下酒杯,伸手將我拉起,輕擁入懷。
“雨林,我恨啊!嗚.......卻不知道恨誰!嗚......”
“慢慢來”,常雨林緩慢而有力地揉搓著我的肩膀,我能感覺到這股溫暖的力量一直傳到我的心底。這種力量如此真切,就好像他此時正攥著我的心臟,我整個心整個人都被他控制住了,而意識中卻根本無意逃脫。
“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先聽聽他怎麼說。”常雨林試圖用手指為我擦眼淚,但大概由於“業務不熟練”,我覺得他只是將眼淚在我臉上攤平了而已。
“誰?”我不太確定他的意思。
“明天再告訴你吧!”常雨林重新把我抱進懷裡,“報仇這種事情,貴在堅持。”
我又哭了,稀里嘩啦地眼淚很快沾溼了他的肩膀,我咬著嘴唇,不願意承認自己被他感動的無以復加。
再醉人的酒也不如醉人的人勁大,更何況對我這種一年多沒碰過酒的人來說,頭重腳輕的感覺尤為強烈。
“你躺一下吧!”常雨林已經發現我大有賴在他肩頭不動的意思,想將我扔回沙發上。
我雖不樂意離開他舒適的胸膛,但無奈自己的手腳酥麻即將脫離大腦的控制,只能任由她幫我重新整理好靠枕,將我“平鋪”回沙發。
“雨林”,我見他轉身,明知他可能只是要給我去拿條保暖的毯子,還是沒出息地伸出了手。可我的手腳已不太夠準頭,只有小拇指還算爭氣,居然拉住了常雨林的一根手指。
“你別走,陪著我吧!”我已經聽不清自己的聲音,但直覺上,應該屬於比較沒出息的那種。
常雨林回身嘆了口氣,“我沒走。”
我得寸進尺,開始抓住他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摸,這是關節,這是指甲......這是,戒指。
腦袋立刻清醒了一半!我扶著沙發靠背坐了起來,“雨林,我困了,先上樓去睡覺啦。”
不知道自己的語氣夠不夠輕鬆,但我實在無法完全裝作若無其事,唯一的出路便是選擇逃跑。
常雨林沒說話,他既沒有解釋的打算,也沒有安慰我的意思。這就是常雨林,不會向任何人“屈尊”。那麼。對我也不行麼?我思考著這個問題走上樓梯。
但顯然我的大腦已經先我一步熄燈睡覺了。我頂著一顆被酒精浸泡過,無法正常營業的腦袋關上了二樓寢室的門,然後甩掉拖鞋栽倒在床上。這是我出來後的第一晚,誰也別想打擾我睡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我睜開眼,靜靜地衝著木質天花板,而非上鋪“室友”的鋼絲床網發呆。幾秒後......“我靠!常雨林!你快告訴高喚他們我昨天已經出來了!千萬別白跑!”我說著話已經掀被子下床開門,準備衝下樓去。
“呃......”場面一度非常、非常、非常的尷尬。
高喚、範霜霜以及穿戴簡單卻品味不凡的常雨林正在一樓客廳說話,我在享受他們的“仰視”時聞到了一股非常好聞的咖啡味。
“那個,有咖啡哈!”沒想到,這麼久不見高喚他們,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卻如此2B。我覺得以後她們大概都不想和我一起玩了。
“真不想說我認識你。”果然,高喚抬頭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吊帶蕾絲小睡裙!我的老臉啊......“不好意思哈小的立刻去換!”我轉身跑上樓的時候用餘光偷偷掃了一眼常雨林,那廝居然在笑!笑你妹啊!我要是丟臉你也好不到哪去。不過......好吧,他穿戴的太過整齊得體,真是沒什麼好聯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