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開開,最後止在了陰風颯颯的海邊別墅前。夏六一掛了檔,拔了車鑰匙,頓時連唯一照明的車燈都熄滅了,四下一片昏黑。月暗星稀,海風呼呼地拍打著車窗,別墅門口鐵欄上的黃紙殘渣瑟瑟地飛揚起來,像是在衝他們招手。“別下來!”夏六一道,開了車門,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何初三爬起來攀著車窗——夏六一留了條縫給他透氣——眼看著他步履蹣跚地走到那陰森恐怖的別墅門前,靠著鐵欄杆坐了下來。呆坐了一會兒之後,他低頭摸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根香菸,插在鐵欄的縫隙裡。又低頭再點了一根,含在自己嘴上。天色太暗,夏六一停車又停得遠,何初三模模糊糊地,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能看見明明暗暗的菸頭光亮。在那龐大滲人的別墅背景之下,夏六一身影單薄、面容模糊,靜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瞧起來好像要被背後寒意森森的黑暗大物一口吞噬……何初三並未來過這裡,但是頭腦聰敏如他,只要想想夏六一在“生日”這天喝醉會去的地方,又見到這棟別墅的豪華與荒廢程度,也大致能夠猜出這是哪裡。難怪要堅持親自開車送他回來,其實也是想順路來看看吧。何初三默默地在心裡嘆了口氣,歪頭靠著座椅,眼睛盯著夏六一,也發起了呆。迷迷糊糊不知道過去多久,他打起瞌睡,腦袋狠狠一點,撞上車窗玻璃,頓時驚醒過來。他急忙攀著車窗往外看去,香菸的光亮早沒有了,夏六一黑乎乎一團影子坐在原地,半點動靜都沒有。何初三猶豫了一下,悄悄地推開車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他迎著呼呼的海風走到鐵欄前,夏六一靠在那裡垂著頭,像是睡著了,西裝外套大敞,露出裡面單薄的襯衫。何初三輕輕地蹲了下來,試探著拍了拍他手臂。夏六一低著頭半點動靜都沒有,光是發出均勻悠長的呼吸聲。何初三試著拉了他一把,沒拉動,又怕吵醒了他,只能停了手。他緊挨著夏六一坐了下來,給他掖了掖外套,然後發現他手裡除了熄滅的菸頭,還抓著一團東西。何初三小心翼翼剝開他的手……剝出了自己送他那張賀卡。昏暗中隱隱看到,扭捏醜陋的生日蛋糕上“六一快樂”幾個字,都被莫名的水跡模糊了。——那天是六一兒童節,他請我們一人吃了一塊蛋糕。我覺得那天才是我人生第一次生日。我跟他說我這輩子都跟著他,跟著他有蛋糕吃。何初三心頭陡然一顫!手一鬆,海風呼啦將那張賀卡吹出老遠,眨眼就消失在了視野裡……何初三沒辦法去追,惶惶然地轉過頭,正看見夏六一低垂的臉,側影清冷瘦削,嘴角微微下垂,是有些落寞的弧度。這個當著外人愛玩冷淡冷酷冷血的黑社會,在他面前總是暴躁的、任性的、霸道的、輕狂的……對他百般容忍的,看似兇悍其實關切的,還有,像這樣不經意間脆弱的。辦一個生日會,找個藉口犒勞手下弟兄,鶯歌燕舞,酒池肉林,嬉笑打鬧,都是他做給弟兄們看的幌子。真正的他,只會在深夜裡一個人開車上山、坐在一座廢棄荒蕪的別墅前、默默地抽一根菸,對著一張賀卡流淚,然後悄無聲息地睡去。他不知道在夏六一的心裡他能算個什麼,但這個肆意妄為的黑社會,耀武揚威地出現,一定是在他的心裡面橫衝直撞、開疆闢土、最後強霸了一整個王國——否則他怎麼會像現在,光是看著這樣的夏六一,就覺得難以忍受的心慌與疼痛。他忍不住抬起手去,用指節輕輕觸了觸夏六一冰涼的眼角。這個人說他要將驍騎堂壯大成江湖第一大幫會,他在彌補另一個黑幫大佬的人生,也在給自己的內疚與痛苦找一個出口。但是擴張地盤、勾心鬥角、打打殺殺,真的是這個喜歡叉著魚蛋看電影、喝著啤酒吃雞煲、拉著大學生打桌球的男人,想要的生活嗎?除此之外,他究竟還為了什麼而活著?何初三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展臂將夏六一整個人抱進自己懷裡,讓他低垂的腦袋靠在了自己胸口。然後他低下頭,輕輕地將臉貼在了夏六一凌亂的、散發著酒味的發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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