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徐世昌現在忙著將袁世凱捧上大總統的位子,段祺瑞已由漢口退駐孝感,謀求聯合各軍共求共和,這其中定然少不得他這袁總理身側第一謀士的出謀劃策。
葉秋並不同意陸清揚明哲保身、靜觀其變的忠告,依舊暗地裡支援徐世昌的宏偉大計,陸清揚煩惱不堪的時候阿爾薩蘭卻是有了新行動。
陸清揚不懂,就算袁世凱真死了,清廷也是保不住的,北京城少了最後的屏障,革命軍定然輕而易舉就能掌控北京,屆時那些對清廷極度不滿的年輕激進份子還能善待那紫禁城裡的尊貴麼?
造成傅明這樣不管不顧莽撞行事、其背後不為人知的緣由卻是連阿九都不曉得的,隆裕太后曾秘密召見過傅明。
那個渾身閒淡貴氣原該安享度日的人眼裡卻是罩著一層看不清的憂思和落寞,傅明進宮的時候她正盯著籠子裡的兩隻百靈看得出神。
傅明守在一旁也不敢出聲打擾,那兩隻百靈有一隻似是不大精神,另一隻便時不時不安地啄著它的脖頸,傅明有些分神之際,隆裕倏爾幽幽嘆了口氣,“連畜生都懂得憐憫相惜,哀家這大清卻是留不住一個忠臣。”
傅明自覺低頭,這披著忠臣嘴臉的貪狼是他招回來的,雖然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他責無旁貸,隆裕本也不打算他應聲,淡淡接道,“聖祖曾說過,‘人之一生,雖雲命定,然而命由心造,福自己求’,這大清三百年基業傳到哀家手裡終是要毀了,哀家如今還能做的無非就是謀求這紫禁城裡所有人的退路,皇帝年幼,又如何懂得這國破家亡的悲痛?只哀家便是死也還是這大清的太后,日後下了陰曹地府也要帶上袁世凱的命,祈求祖先原諒。”
傅明一時默然,太后語氣極為平淡然而訊息明確,她要袁世凱的命,就是大清亡了,也不能將這江山拱手讓給那個逆臣。
隆裕略顯病態的蒼白手指輕輕撥開了金絲籠的小門,逗弄著想將兩隻百靈放生,可因著一隻動不了另一隻便也不願展翅自由,見著這小小兩隻這樣重情重義,隆裕隨口又問道,“你阿瑪在老家可還好?”
他阿瑪走也不過這幾天的事兒,路再好走也不過是剛到滿洲里安頓下來,又怎會往北京通電?傅明看了眼籠子裡的百靈,心中雪亮,“生死相依、不離不棄,高潔品質臣深感撼動,臣明白該怎麼做。”
傅明出宮後就直接去了天福茶莊,太后會在七天後的冬月廿八召見袁世凱做最後的談判,袁世凱進宮身邊護衛較之尋常才會有所鬆懈,正是他下手的好時機。
段敬學進茶莊的時候陸清揚並不在,謝三笑一看是薈萃莊的沈老闆來了,立時給開了間二樓的雅閣,還若有似無地瞅了他旁邊兒站著的假洋鬼子好幾眼,沈意飛客客氣氣地給段敬學請上樓,然後門一關所有探究的目光都擋在了外頭。
大概有一盅茶的功夫,沈意飛給謝三笑叫了過來,問,“大掌櫃的還沒回來?”
因為前些年葉先生在沈老闆那兒住過段日子,所以同他們大掌櫃的關係倒也挺好,雖然謝三笑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對沈意飛更多了些真心,“您來之前剛出的門,這幾天葉先生也不來,他也不知道都在忙活些什麼,不著家不著店的。”
段敬學聽得直皺眉,這青天白日的不會就被傅明給叫去胭脂樓了吧?再讓沈意飛帶著他去胭脂樓就太招搖了,守著茶莊也不是辦法,沈意飛看了眼段敬學,對謝三笑說道,“剛好葉先生那套棉襖面子趕了出來,若是你們大掌櫃的回來了,讓他去我店裡看看貨色,也省了我再跑一趟。”
謝三笑敏銳地察覺到了那墨鏡客人定然身份不凡,而且怕就是衝著他家大掌櫃的來的,竟然讓做生意的沈老闆說出讓客人親自去店裡驗貨的話來,謝三笑也不敢打馬虎眼,當即應承說是記住了,沈意飛帶著段敬學無奈得只能回了薈萃莊。
原本還打算訛一頓,搞半天還是要自家開伙,沈意飛看著段敬學失望的眼神就想笑,“這麼多年不見坑人的本事倒是見長。”
段敬學百般無奈地攤著手慨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沈意飛罵他神經病,段敬學坦然受之,沈意飛就覺得這長得不止坑人的本領,還有他那張臉皮的厚度。
沈宅許久都沒這樣熱鬧過了,段敬學來了就跟猴子似的東跳西竄,什麼都稀罕一樣拿在手裡摸摸擦擦,鬧得一群人權當看耍猴兒。
吃著飯呢,夥計來報說是天福茶莊的陸掌櫃的找,段敬學說,“他倒是會挑時間,踩著點兒就是來蹭飯的。”
沈意飛失笑,“要不是你非要在廚房胡鬧,人家那才是踩著點兒來蹭飯的,眼下這早就過了吃飯時辰了,人家登門那是正兒八經的公事時間,就你會說。”
完了對人夥計說道,“把葉先生訂的那批棉襖面子給陸掌櫃先提出來,我這就去。”
段敬學三口並兩口劃完碗裡的飯,口齒不清地說道,“走。”
沈意飛給人扯住,“走什麼走?就我那鋪面連個屏風都沒,你準備在哪兒跟人商量著傷天害理啊?給我坐好了,我給他請過來。”
段敬學一想也有道理,將嘴裡最後一口飯嚥下去,衝著沈意飛傻笑,沈意飛嫌棄得不得了,也沒理他去了薈萃莊,三言兩語給陸掌櫃說著一道兒回了他宅子,段敬學摘了帽子、脫了墨鏡,正跟一滷雞爪搏鬥呢,看得陸清揚直接愣在了門口。
四目相對,都是慢半拍地眨了一眨,段敬學扔了雞爪就要起身,陸清揚回過神卻是想也不想掉頭就走,段敬學急了,“哎,四叔!您還往哪兒躲?!”
陸清揚身形一頓,沒回頭輕淡回道,“三少認錯人了。”
段敬學隨便找了塊手斤擦擦手再抹抹嘴,笑道,“您轉過來我看看,當初我是眼睛要瞎沒看清將,您轉過來再讓我看一眼,我不就知道我認沒認錯了麼?”
沈意飛有些弄不明白,不是琢磨著坑人麼,怎麼突然就跳戲跳到至親垂淚相認了?陸清揚沉默著,見躲不過了索性直麵人生,豁出去轉過了身子。
段敬學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張臉,笑得明朗而安心,“鼻子底下那塊疤還是當初去西安時救我落下的吧?那時候我弟小不伶仃的得我媽給抱著,我走路沒當心踩著裙子險些要撞到地上的小石子兒,還是你手快給我抱住了才沒讓我毀容,不過你自己卻是磕到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