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心裡頭如何天雷滾滾,溫柔中透著一股子說不清的埋怨說道,“怎麼去那麼久?我等得雞湯都涼了。”說著將墨鏡遮到眼睛前,一番摸索著將手中的筷子擺放到桌上。
七喜渾身一陣惡寒可也算是反應敏捷,立馬朝著段敬學的臉大聲地“啵”了一口,被段敬學墨鏡後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也無所謂,她們幾個都知道自家白嫩嫩水靈靈的老闆只好龍陽,平常吃點小豆腐都會被他唧唧歪歪一通囉嗦,如今逮著機會了這嫩豆腐自然不能放過,七喜揚起一道明媚的笑容,小心地將段敬學攙扶起來,這才說道,“這不是回來了,拉屎的時間是我能控制的麼?”
段敬學想起剛剛下肚的擔擔麵,胃裡不由一陣翻滾,搭在七喜手背的手不動聲色地掐著她的手背,而七喜扶著他胳膊的手也沒閒著,倆人兒都是好一通互掐,可表面看來卻是打情罵俏、親密無間,傅明反倒沒有了原先的憤怒,一張臉面無表情卻是死死盯著閒閒朝他走來的二人。
他的敬學高了也瘦了,雖然不學好跟著洋人剪了辮子可耐不住他好看,怎麼看怎麼可心,下巴那一茬鬍子雖然很礙眼,但只要他的敬學樂意就算是留著大絡腮他也喜歡,走起路來有人扶著都這般遲緩是因為眼睛還未復明麼?這三年來都是在何處過的,為何要如此絕情地躲著他?為何不回來他身邊,好歹他可以請最好的大夫給他醫眼睛啊?
不敢眨眼也不願眨眼,傅明眼睜睜地看著段敬學從他身旁走了過去,捲起的微風輕輕掃著他的面頰,有些涼,帶著敬學的味道,不過一個呼吸的事情在傅明看來卻像是宇宙洪荒都打自己眼前走馬燈放了一遍一樣的漫長,他輕輕眨了眨眼,睫毛有些溼潤,卻是及時仰起了頭,盯著高空中不太明亮的日頭看了好幾眼,突然輕輕地咧嘴笑了出來。
段敬學目不斜視地自傅明身邊走過時,掐著七喜手背的指甲都無意識地鬆了勁兒,跨過去的那一步邁得隨意卻極為用力,擦身而過之後連帶著一直緊繃的身子都不由鬆軟下來,額頭都沁出一層細密的汗,可心裡頭卻並未覺出輕鬆和解脫,反倒是空落落的,沒來由讓人煩躁起來。
七喜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用唇語說道,“老闆,就這樣走啦?”
段敬學偏頭看了她一眼,最終是無言以對,無論是對七喜,還是對傅明,甚至是對他自己的心。
七喜也就沒再說什麼了,她還能說什麼?她老闆那一副像是死了爹、啊呸,丟了花花仔的表情實在讓她覺得這純粹就是在沒事兒瞎折騰,既然老闆樂得自虐,她也就插不上嘴了,兢兢業業地扮演著小媳婦兒的角色將自己“老公”扶得四平八穩,豈料風雲變幻也不過交睫之間。
敏銳地察覺來自身後的勁風,七喜幾乎是想都未想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兩手握拳小臂交疊架勢一擺出來就知道壞事兒了。
阿九猛撲上來的一腳光有氣勢卻並未帶來多大的殺傷力,只不過是想讓七喜下意識防禦脫手,好讓傅明扛起段敬學撒丫子跑路。
傅明幾乎是用撞的一把攬住了段敬學的腰,屁話沒有招呼都不打一個扛著人就跑,段敬學慣性使然整張臉都磕到了傅明的後背上,連墨鏡都蹭掉了,一時鼻酸眼花、血液倒流,待緩過勁兒後自然賣力掙扎,傅明將人箍得死緊,揚聲說道,“我說段敬學,你他媽當我傅明是白痴還是智障?!當年你自己個兒親口說對女人不來事兒,怎得如今離了我三年你那根玩意兒就跟我一樣沒操守了?”
段敬學一張臉憋得通紅,眼睛都漲著疼,聞言破口怒罵,“操|你大爺的,白痴和智障難道不是一個意思?你丫根本就是腦殘!”
傅明卻是不理,暢快地哈哈大笑著,頓時覺得腦瓜上的頭皮都要被掀起來,辮子扯在段敬學手裡不由隨之向後仰去,說道,“這麼多年都不長進,拽辮子頂屁用?真行你就給我頭髮都拔光嘍!”
段敬學突然不動了,軟綿綿地趴著不聲不響,傅明眉峰一聳一手拍在段敬學的屁股上,說道,“嘿,這就鬧不動了?”可段敬學仍舊沒喘氣兒,傅明心裡一咯噔,該不會是身上還有傷病吧?一驚之下慌忙將人放下,恨不得裡外三層仔細檢查一通,嘴裡著急問著,“可是哪兒不舒坦啊?哎,怪我!”
段敬學低著頭嘴唇緊抿,臉上的紅暈都還沒散開,這副委屈嬌羞的模樣摻和著那一撮胡茬效果果然很震撼,傅明儘量不讓自己的眼神飄到段敬學的下巴,兩隻手就捧著段敬學的臉想抬起他的頭來,那個瞬間,段敬學的嘴角漸漸揚起,傅明眼前一花,別在他腰間的槍就已經抵上了他的心口。
傅明的眉峰漸漸躺平,深深地看著段敬學,他們隔得如此之近,近到段敬學平緩而涼薄的呼吸都能吹動他臉上的絨毛,他們隔得又是如此之遠,遠到他捧著他的臉望入他的眼也猜不透那笑容背後的心思,他的敬學,嫻熟而堅定地拉上保險,竟是毫不猶豫地指向他的心臟。
段敬學笑得清淺,傅明看得深切,時間停止、空間靜默,一時兩人眼裡都只有彼此,全世界都成了背影,好一個相愛相殺、虐身虐心的時刻,七喜極是自來熟地攬著阿九的肩膀,煞風景地說道,“嘖嘖嘖,你老闆還挺有款,我老闆眼都直了!”
阿九想,一哥確實挺有款,但姑娘你是哪隻眼看到三少眼直了?就是此情此景就該有個人看直了眼,那也鐵定是一哥……
段敬學笑眯眯地說道,“七喜,再囉嗦老子就先賞你一發!”
七喜翹著蘭花指衝段敬學含羞帶怒這麼一指,嬌滴滴地說道,“討厭啦,老闆~~~”
三個波浪小轉音整得三個大男人心尖兒都是一顫,阿九面癱慣了心頭劇震也能安穩如山,段敬學嘴角直抽搐,尋思著回去怎麼弄死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淨曉得添亂的女人,傅明臉色很微妙,隔著墨鏡都能瞧見段敬學眼裡的兇光,好半天才似是無奈似是妥協地嘆了口氣,默默拉過段敬學的左手,一言不發地掰開了他的手指,掌心赫然躺著六發子彈。
七喜看了嫌棄得不知如何是好,虎虎虎,虎了半天還是個渣,阿九想三少果然還是心軟,一哥這麼多年來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段敬學表面很淡定,實際上心裡頭已經被草泥馬踐踏出翔了,恨不得挖個洞直接埋屍,傅明嘴邊帶笑地說道,“真要殺我解恨,就不該心軟手軟。”
段敬學刷得將手抽出來,六發子彈嗑噔嗑噔砸到地上,面紅耳赤地說道,“不殺是不想弄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