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掏出帳冊拍到他面前。
“這是給你的。”年修齊微怒道。
“大膽,竟敢對秦王殿下如此不敬!”
“你才大膽!”年修齊轉身怒視明姬身邊那名內侍,“秦王在這裡,哪有你手指劃腳的份。”
“你——”那內侍臉色漲得通紅,指著年修齊說不出話來。撇一眼秦王的神色,見他面無表情,無喜無怒,卻著實心驚膽戰起來。
以前仗著自己出身侯府,明姬在秦王府又受寵,他才敢偶爾行些囂張之事,卻也不敢越矩。明姬如今身懷皇嗣,秦王為了皇位著想也會重視。能為明姬出頭謀利的事,他都會拿捏著分寸來做,倚仗的不過是秦王對於子嗣的重視,想來總不會錯的。但今日他這一出頭,卻似乎是,出錯了。
年修齊也看了秦王一眼,見他仍舊沉默不語,並不開口喝止,便索性不去管他,看向明姬道:“明姬娘娘平地摔的功力不錯,有練過吧?!”
他一句話說得明姬臉色由白變紅,雙眼冒火地瞪著他,手也捂上了小腹,似乎真的有些隱隱的疼痛。
“你——你血口噴人!殿下!臣妾明明從一開始就沒有指責過秀棋公子什麼,您怎麼能看著他這樣顛倒黑白?!”
“您是沒有說,您只會做啊。”年修齊道,“可是您要摔要鬥,去跟其他娘娘施展,您陷害我有什麼用?我又生不了娃,也當不了王妃。”
明姬快被他氣到倒仰。依她對程秀棋的瞭解,他並不是如此莽撞粗俗之人。陰謀之所以是陰謀,因為大家都陰著來,這是心照不宣之事,不到勝負落定之時,誰也不會魚死網破。這四方圍牆之內,誰不知道誰的那點心思,背地裡再亂捅一氣,還不是面上和和氣氣。把什麼都揭到明面上,曬到陽光底下,那就誰也好看不了。這人怎麼會如此魯鈍?!
明姬指著年修齊,氣到說不出話來,何況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實在是沒碰到過這種對手。
一直沉默不語的秦王突然站起身來,嚇得一群下人俱是戰戰兢兢。他卻沒理會他們,連那逾矩的內侍也未理會,只是拿起桌上的帳冊隨手翻了翻,拉起年修齊的手道:“跟本王去書房。”
年修齊知道秦王終於要跟他說正事了,他巴不得早一點離開這花團錦簇卻處處冷鋒之地,腳不沾地地跟著秦王走了。
明姬愣愣地看著秦王攜著程秀棋離開的背影,只覺得方才那一番表演就像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這樣的秦王令她分外陌生。平日裡所見的秦王即便不是柔情無限卻也和氣,或笑或怒都能看懂。眾人同在這場戲裡,禍福各憑本事。
今天的秦王,卻分明是一個戲外之人。明姬不由得懷疑,這個男人,是否從未入戲?
☆、第 85 章
年修齊跟隨秦王走到書房,秦王摒退下人,將帳冊往桌面上一扔,道:“這是什麼?”
“你不會自己看啊。”年修齊道。
秦王被他噎了一下,瞪了瞪眼睛,心底卻無端升起一絲甜美來。
就是這種感覺,他的小書生,終於又回來了。秦王至此才算明白,小書生只需要有事做就會舊態復萌,活潑起來,一直關著他,就只會像離了陽光和水的花朵,漸漸枯萎。
“從剛才就想問了,你到底在樂什麼啊。”年修齊不解地道。
秦王瞬間板起臉來,抬手摸了摸臉:“誰樂了?!說正事。元銘為什麼要把這個交給你?”
年修齊剛想回答,突然想起什麼,抬頭瞪著秦王:“你都知道?!你派人跟蹤我?”那個跟著他的侍衛小哥還沒有回來,應該還來不及向秦王報告。秦王會知道,那定然還派了其他人。他出個門到底後面跟了多少人?
秦王被人戳穿也不覺得難為情,一臉坦然地道:“本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還有許多深入的問題,需要修齊解答一二。”
不得不說秦王很會哄人開心,一句話不著痕跡地就讓年修齊感到了被需要的成就感,這在目前簡直是他的死穴。
年修齊摸了摸鼻子,矜持地笑了笑道:“真的?那你問吧。哦對了,你問元銘為什麼給我這個?這是他從李良軒那裡偷來的,他想交給你,但是又覺得背叛了太子殿下,所以就交給了我,讓我決定給不給你。”
“所以你就毫不猶豫地交給本王,背叛了太子殿下。”秦王笑道。
“這是兩碼事。”年修齊道,“殿下還有什麼要問的?”
“這帳冊修齊看過了吧?有什麼看法?”秦王轉身走到書案後面坐下。
年修齊想了想道:“帳冊裡記的東西都不算罕見,我看不出門道來。只是有個地名讓我覺得有點在意,那個百鳳府,如果我沒記錯,應該就在西北邊界吧?西北外的蠻族上一次被呂將軍打敗之後元氣大傷,本該休養生息,卻居然馬上又大舉來犯,這其中,我總覺得有什麼陰謀。”
秦王讚賞地看著年修齊:“想不到你竟然看得透徹。那你說說,這其中,會有什麼陰謀?”
年修齊想了想,道:“殿下欲與呂將軍結盟,在這關頭西北卻戰事又起,呂將軍也因此被調離京城,這是表面上的事。要說最不希望殿下將呂將軍收歸門下的,就只有太子一派了。這李家——”年修齊沉吟片刻,悚然一驚道:“這李良軒,難道竟然為了將呂將軍調離京城,不惜資助西北蠻族進犯蕭國邊境?!”他拿起帳冊翻過幾頁,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只覺得越看越是心驚。這裡面的貨物,幾乎全是戰時物資。
“實在是太過分了。”年修齊將帳冊往桌子上一拍,“太過分了!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這簡直是賣國!”
秦王笑了笑:“有些人嘗過了一步登天一手遮天的滋味,就上癮了,戒不掉了。為了手中的權勢,這世上無不可出賣之物,無不可利用之人。這是人性,修齊何必生氣。”
“這才不是人性!”年修齊怒道,“連啟蒙的幼兒都會念人之初性本善。這些讓權勢迷了眼的人怎配代表人性?蕭國是元家的蕭國,難道秦王殿下就不生氣?”
秦王露出一抹幾乎自他們相識以來最為柔和的笑,低聲道:“本王記得修齊一直想當官?蕭國的官員如果都像修齊這般,何愁不能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年修齊正氣憤著,猛不丁地得了這樣大一個誇獎,一時間又覺得不好意思,臉色發紅著,也不知道到底是氣是羞了。
秦王繼續道:“這蕭國,也不只是我元家的。說到底,誰能讓百姓溫飽無憂,這天下就是誰的。那些只會玩陰謀的野心家,根本不值一提。”
“秦王殿下——”年修齊被秦王這麼高的思想覺悟震驚到了,面上瞬間有些動容。
秦王又道:“修齊聰慧,能看出這件事背後的陰謀。但是事情遠不止你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