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特定資產不可變賣轉讓,也不能以結婚的方式合法饋贈於他人。
所謂的特定資產也另有明文解釋,光是清單就列了厚厚一疊檔案,諸如端王府那座擁有數百年曆史又經過多次整修改建的府邸,或者是市中心某塊特別昂貴的地產,當然也有歷代皇帝賞賜或饋贈的古董、書畫與器皿……這些都是具有特殊意義的祖產,也是不能轉讓的資產。
如果婚前未曾特意簽下協議書,之後準備離婚時,因為特定資產必須維持在端王名下的前提,接著在評估其他產業價值後,才能平分婚後財產。
據他估計,楊酌霄大概可以拿到他名下至少四分之三的流動資金,而載鎔手頭上就只剩下不能變賣的資產,雖說不至於生活拮据,但之後幾年內,能實際花用的資金確實減少了大半。
當然,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從來都不打算讓楊酌霄籤婚前協議。
楊酌霄實際上是個有些清高的人,雖然並非視金錢如糞土,但也不到相當看重金錢的程度,載鎔深知這一點,就算現在只是假結婚,但往後離婚時也可以藉由贍養費的名目饋贈對方金錢與房產,這似乎也不是個壞選擇。
況且,主動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正是楊酌霄。
不管從哪個角度思考,載鎔都找不到拒絕對方的理由……甚至,他心裡隱隱還有幾分說不出口的竊喜。
楊酌霄沒有喜歡的人,所以才提議與他假結婚,迴避來自母親的壓力。
即便知道楊酌霄並不愛他,但對方需要他的幫助,又將其他顧慮和盤托出,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拒絕。
楊酌霄瞧著對方的神色變化,知道載鎔是對他的提議有些動心了。
從認識對方到現在,這或許是他們之間最坦誠的一刻,至少載鎔沒有像以前一樣,用泡泡一樣能夠輕易戳破的謊言敷衍他,而是給出了真實的答案。
他看得出來,載鎔對他們之間的未來沒有信心,所以寧可選擇別人。
但在楊酌霄看來,這不過是逃避而已,即便如此,只要他一伸手,載鎔還是會朝他走過來,用那種藏著渴望與壓抑的眼神瞧著他,對他言聽計從。
楊酌霄明白,自己一時半刻不能改變對方的想法,索性換了一套說詞,從對自己最有利的角度提出建議,而載鎔果然動搖了。
即便他已經猜到結果,但對方的表現依舊令人吃驚。
載鎔不是笨蛋,不可能不知道婚姻可能帶來什麼後果,但卻一點都不在乎,在楊酌霄看來,載鎔實際上對他存有很深的感情,但因為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而無法像一般戀人一樣與他發展關係。
從對方剛剛舉出的例子,他可以感覺到,載鎔相當沒有安全感。
這一點楊酌霄可以理解,畢竟就他所知,載鎔在母親過世後一直獨自生活,大概也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或親戚,如果有的話,談話之間總會提及隻字片語,但對方卻沒有。
對方活得孤獨,對建立關係這件事懷有牴觸,或許是因為身旁的人最終都離他而去,不管是外祖父還是母親……於是,載鎔從懂事後便一直獨自生活,直到現在。
建立一段新的關係,這並不是什麼難事,但載鎔卻因為害怕失去或得到挫敗的結果,而一直舉步不前。
況且,還有一些奇怪的事情,楊酌霄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諸如他剛才說的那段話,只將載鎔視為聯姻(交往)物件,甚至表明會利用對自己存有感情的未婚夫,汲取更多利益,操控對方的一切。
一般人聽到這裡時通常都已經動怒了,但載鎔卻沒有,一點都不覺得被利用有什麼不對;從對方的敘述看來,載鎔認為彼此並不相配,為兩人之間的差距感到自卑。
在楊酌霄坦承自己沒有權利選擇與喜歡的人在一起時,載鎔卻開口承諾幫助他,讓他能夠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這並不是一般的戀愛……至少,不是載鎔這個年紀的人應該考慮的事情。
楊酌霄家族中有幾名與載鎔年紀相近的堂弟,多多少少知道這個年紀的人在想什麼。
就他所知,少年的感情通常少有利益牽扯,也較為純粹,容易嫉妒或過度耽溺於戀情,總體來說是熱烈但愚蠢,然而載鎔卻不是這樣。
有時他隱約會感覺到,載鎔用一種很難形容的目光瞧著他,像是愧疚,又像是慶幸,彷彿靠近他一點都是褻瀆,所以只能維持著一定的距離。
楊酌霄並不覺得載鎔是將對別人產生的感情投射到自己身上,但也同樣不能理解那種神態出現的理由是什麼。
愛情是無私的奉獻與犧牲,楊酌霄過去不能理解這句話,現在卻好像明白了一些。
但他同樣明白,這種心態並不健康,單方面的付出卻不求回報,這並不是面對一段感情時應該有的心態。
現在或許只是載鎔將一切都捧到他面前,只要他願意接受;要是將來這一切變本加厲,他做不到若無其事地放任事態失控。
但這些不過是楊酌霄私下揣測,還不能與載鎔分享。
不管彼此會不會在一起,或許載鎔將來會遇見真正心愛的(交往)物件,學會如何獲得安全感,甚至明白這種單方面的付出並不值得,但就現狀而言,楊酌霄不打算放著對方不管。
「只是假結婚,你同意嗎?」他再次問道。
先前已經陳明這件事對自己的利害,楊酌霄知道對方會為他考慮,最終答應。
「我……答應。」載鎔凝視著他,似乎是猶豫了一會,終究給出了答案。
「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籤婚前協議。」楊酌霄補充道。
「不用,我相信你。」載鎔立刻道。
對方果然還是很天真,這一點他之前就知道了,但卻不讓他反感。
載鎔這個人的個性有些極端,有時像孩子一樣任性妄為,有時卻又像成人一樣謹慎周全,至少楊酌霄知道,在與自己相關的事情上,載鎔出奇的笨拙,也很容易陷入不知所措的處境。
但楊酌霄並不是沒有見過在別人面前侃侃而談的載鎔。
就算是在太子殿下與其他人面前,楊酌霄也不曾見過對方怯場,曾在他面前面紅耳赤微微顫抖的少年就像是一層幻影或假象,誰也說不出來是否真實存在。
「如果是假結婚的話……」載鎔突然出聲,「要不要事前準備一份協議?」頓了頓,又侷促地解釋道:「我說的不是涉及財產分配的協議,而是假結婚的期限……」
「不必。」楊酌霄唇角微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