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顧雲凡對這次出行特別在意,杏色的羊絨大衣裡配著白襯衫與淺灰色的西服,白襯衫的領口下繫著一條麻灰色的領帶,腳上的黑皮鞋更是擦得光亮。靜雅睜大著眼睛看了他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看自己,一件寬鬆的淺紫色加絨衛衣裡面配著一條長長的白色連衣裙,腳上也是一雙普普通通的米白色帆白鞋。
“早知道,我也穿高跟鞋跟呢子大衣了。”她小聲嘀咕著,順便提起了裙襬整理蕾絲邊。
顧雲凡雙手背在身後,慢慢朝他走近,到她跟前時,才將手從背後移到她面前。只見一束純色的鈴蘭花握在他手裡,他看著她道:“送給你的,喜歡嗎?”
他當然知道她喜歡,那一次去山莊玩,她望著山坡上一片星星點點的小花朵,很是開心,她喜歡花,於是跟他講了許多關於花的故事。他一直沒忘她說鈴蘭花是象徵幸福與純潔,這是他對他們之間最美好的期望。只是他把整個市裡的花店都跑遍了,卻都沒有鈴蘭花,他仍不灰心,把電話號碼留給花店老闆,昨天終於有一家花店聯絡他了,今天早上他特意早起,去那家花店取花,因為鈴蘭花價格太高,花店都不敢多進,就只有那麼一小束。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驚喜的說道:“好漂亮!”綠色的花枝上懸垂吊著一排小小的花朵,她低頭用指尖調皮的碰了碰那乳白色花瓣,小鈴鐺似的花朵不禁左右搖晃起來,很是可愛,她臉上也露出了孩子般的笑意來。
顧雲凡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了吻了一下,道:“你也很漂亮!”
她的腮尖最終還是紅了。
靜雅上車後,發現後排座位上堆滿了東西,仔細一看才知道不是別的,都是一些保養品跟***,還有一提漂亮的花籃。
“也不知道你爸媽喜歡什麼,就自己作主買了一點。”顧雲凡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車後排。
顧雲凡問靜雅具體的地址,他要設定導航,靜雅卻說:“不用,我就是導航,我給你指路。”
“那可不一定,你那一上車就睡覺的習慣我又不是不知道。”
靜雅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那束鈴蘭,清新的花香在鼻尖暈開,她輕抿了一下粉色的嘴唇,也實找不出話來回擊。只怪他說的一點也沒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坐他的車就會不知不覺的睡著。
顏逸東仍然住在萬華酒店的VIP商務套房裡,客廳就當作了臨時的辦公室,他每天除了去一會樓下的健身房以外,就是趴在電腦前工作。因為工作量少,尹麗莎多半在自己房間處理完工作後,就出去四處閒逛,除了有必要的工作彙報外,她很少去上樓去顏逸東的房間。今天是跟廣告公司核對流程的日子,尹麗莎一早就接到了電話,但對方在電話中告知這個專案的負責人更換了,有些具體的事項需要與她當面核實。
結束通話電話後,尹麗莎覺得事情有些奇怪,自從跟著老闆回國後,奇怪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首先是老闆本人,一個從來不會做虧本買賣的人,竟然會高價買下了一個地段並不太好的商場,其次就是這家廣告公司,好端端的突然就換了專案負責人,更重的是原來的負責人不是別人而是白靜雅,這個名字她很早前就知道了。不止一次在顏逸東的辦公桌上看見白紙黑字寫著白靜雅。特別是,顏逸東在醫院半昏迷的時候,手裡還緊捏著一張照片,照片背後寫著“白靜雅”,那時,她能肯定這兩人有一段故事。當她知道老闆給她的廣告公司的資料上,清楚的寫著專案負責人就是白靜雅時,她立刻明白了老闆這次回國只是明意上的開會。只是不懂他為什麼自己又不去,於是她便謊稱自己不舒服去不了。
後來,她還是偷偷的去了那家咖啡廳,雖然距離遠,但還是能認出坐在老闆對面的那個人,只是,他們的談話很快就結束了。
尹麗莎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跟顏逸東彙報一下,於公於私也要讓他知道。
“顏總,那個廣告公司的專案負責人更換了,說是原來的負責人休年假了。”尹麗莎說完便小心的抬眼看著顏逸東。
顏逸東剛回到辦公桌前拿起水杯,聽到尹麗莎的這句話,險些沒有拿穩,只好把杯子又放回去了。
顏逸東知道尹麗莎說這句話是帶有兩層含義,她給自己做助理也快四年了,雖然很少與她談工作以外的話,但關於白靜雅這個人,她是知道一點的。
他很快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那個號碼似乎早就背熟了,只是電話裡有語音提示“已關機”。
“要聯絡那位瑪麗小姐嗎?”尹麗莎小聲問了一句。
瑪麗小姐是他回國前不久認識的,因為她撿了顏逸東的皮夾,看了名片後,第二天親自把錢夾送到公司來了。只是不巧的是顏逸東本人不在,是尹麗莎接待的她,尹麗莎替顏逸東感謝了她,可意外的是,那位瑪麗小姐臨走前不僅留下了自己的聯絡方還說了一句話,“那張照片上的人我認識,讓他聯絡我吧。”
尹麗莎還記得當她轉告完那位瑪麗小姐留下的話時,顏逸東拿皮夾的手有些發抖。
尹麗莎將衝好的咖啡放在了顏逸東的辦公桌上就出去了。
咖啡杯上面熱氣嫋嫋,濃濃的香味飄散在空中,顏逸東用手撫著額頭,思潮起伏,手機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螢幕亮著的,通訊錄上正好顯示著瑪麗那一欄,他仍然沒有動,靜靜的坐在那裡,腦子裡卻像颳起了狂風一樣的不能平息。
起身走到鏡子前,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在想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
他痛恨過去的自己,但又捨不得忘記過去的她,當他從昏迷中醒過來時,聽到醫生說,“臉部傷級程度太大,只能透過整容手術來修復。”那一刻,他竟然有些高興。
後來,在醫生的手術刀下,徹底變成了另一張臉。經歷了生死疼痛換來的一張臉,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喜歡,他並沒有因此而忘掉過去的所有,反而只要看到這張臉,就會更容易想到過去,慢慢的,他不太喜歡看鏡子裡的自己,習慣在昏暗光線下看模糊的影子,越來越覺得從前就像是夢一場。只是夢裡夢外他都忘不掉一個人,她的一顰一笑像是刻在他心裡的一個人。
直到那位瑪麗小姐出現,他再一次知道了她的訊息,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又找回來了一樣的感覺,但他卻在電話裡聽到了那樣一句話,“白靜雅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
他跟這位瑪麗小姐說不熟,甚至連她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他們只是見過一次面,知道她也是中國人,並且她跟他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處,她樂意幫他,並不完全是為了他,更多的是為了自己。
終於,他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瑪麗像是知道他要打來電話似的,很快就接通了。
“你回國了?”
“是的。”
“因為她?”
“我現在聯絡不上她了。”顏逸東沒有直接回答。
“上次我問你到底是她什麼人,你還沒說就掛了電話。”
顏逸東一愣,頓了一下,道:“這個你沒必要知道。”
“那我也沒必要告訴你她的情況。”
“這樣吧,你先聯絡上她,我再告你我是誰。”
“還有一點,我得提出來,這件事只針對私人情感,不要涉及任何公事。”
“我等你訊息。”
掛了電話後,心情也沒有好很多,他討厭跟任何人談條件,更何況是關於白靜雅。
他只好再一次的把皮夾開啟,拿出那張普通的生活照片,學生打扮的白靜雅笑容裡帶著一點點稚氣,他小心的把照片取出來,生怕弄破了,這麼多年,他都是這樣的小心翼翼。
看著笑容燦爛的白靜雅,顏逸東心裡像是被什麼扯了一下,有些疼。
如今,我到底是他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