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開始覺得無趣了,會叫的狗通常牙不怎麼利,這群莽漢自然也例外不到哪去。
“真搞不懂那女人在想什麼,居然派你們這一票要腦袋沒腦袋要本事也沒本事的來,該不是長年無戰事,嫌閻王那兒太冷清了吧。”
“哼,狗掀門簾光憑一張嘴,等會兒可別搬出枕頭風那套,爺兒們的床可沒那麼好爬!”
“哈哈……”
笑聲鬨然此起彼落,然而被恥笑的主角卻宛如看戲般大點著頭顱嘖嘖稱歎。
“不錯不錯,還笑得出來,不算太差。說來也算你們運氣不好,血字十衛沒剩幾個能用,剩下的不是不能動就是叫不動,這種鬼地方血皇那老小子是十條牛拉也挪不了一步,直接敲昏了抬過來還比較可能。”
噗哧一聲輕響,這回笑聲卻是從截然不同的方位傳出。
一想到上回轎隊彩花的大陣仗戎月就又忍不住肚裡的笑意,唇角才揚,唇上便拂過一陣春風般的暖觸:再定神時身旁頎長的身影已在數丈開外,只剩餘著嫋嫋猶在耳邊未散。
“……我的保證,絕不食言。”
輕撫著男人點水般吻過的唇瓣,原本就紅潤如蘋的臉龐更似醉酒般赤霞滿布,唇邊漾開的笑容也更如陽燦爛。
這男人,真的很懂他呢……
鬧歸鬧,該辦事時這群蒙面漢了也不含糊,對手一動,立即訓練有素地以包圍之勢將人圍在中心,較微靠近巨巖的幾個還不時用眼角餘光掃視著另個目標所在。
“喂喂,眼珠子最好盯在我身上別亂瞟,省得見了閻老兒還說不出怎麼來的,到時成了糊塗鬼投不了胎可別怨我。”
人是懶散地隨便站著,語調也依舊沒幾分正經,然而無形散發出的氣勢卻叫人寒毛直豎,襯著那張猙獰鬼面仿若來自地府九幽,直懾得那幾個不過分神觀了幾眼戎月的蒙而人紛紛收回目光。
“不錯不錯,很乖嘛,看在這麼聽話的份上……等會兒我就打個對摺好了。”
赦令般的話語才傳出,定下神沒片刻的一群人馬上又呆若木雞般瞪直了眼--
一條拇指粗的紅繩變戲法似地不知打哪兒冒出,圈圈盤著皎潔的白影分向左腕及左踝爬去,緩緩遊移的景象似藤纏又似蛇攀,詭異得叫人大太陽底下也忍不住雞皮疙瘩起滿身,根本沒人聽得進男人後頭還說了什麼。
“傻了?”吃吃一笑,血螭抬腕瞅了眼熟悉的豔彩,一派閒適地甩玩起繩末的月牙晶墜,“見條繩子就傻成這佯,這還怎麼打?難道真要用你們褲腰上拴著的小東西拼個同歸於盡?”
“……”肅默幾聲一片靜寂,可以想見褐巾下的臉容顏色大概好看不到哪去,聲勢已先輸了人,行頭又全被識破,一句同歸於盡不但令他們直接生出生還無望的念頭,也更進一步粉碎了他們的信念。
真能同歸於盡嗎?眼前男人無謂的口吻讓他們無法不懷疑到時死的只會是他們這一群,更無法不質疑豁命出去的意義究竟在哪兒,雖說必要時的犧牲早在預期內,否則人人腰上也不會掛上絕命的毒物,但在明知死也無用的結果下誰還提得起勇氣慷慨赴死?
數十隻猶疑不定的眼全望向了為首者,眼色漸懼漸悲。
“這麼為難嗎?”看著一大群活人了無戰意卻又等死般幹杵在面前,冰冷的眸色掠過一絲異彩,血螭微眯了眯眼。
弱者的悲哀嗎?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只能如線偶般操控住強者手裡。
“算了,就幫幫你們好了。”
嘆息似的呢喃聲才傳出,一抹如煙般的淡粉紅彩在人影間穿梭飆竄,而伴隨著呼疼的咿唔聲響圈子的中心逐漸漫出一陣塵揚。
不過一個呼吸間,原本還頗有些威武態勢的蒙面人個個變得既狼狽又滑稽,一隻手淌血不說,完整的另一隻手還得顧著驟然鬆垮的褲頭,好幾個反應慢的褲子已是滑至足踝捲成了團,於是放眼望去就見蹲的蹲扭的扭,不是在找褲子就是夾腿掩著光溜溜的下襠。
十幾個大男人手忙腳亂著,別說手上的怪彤兵器早沒個影,就連繫在腰間的灰褐布袋也不知所蹤,只剩斷成數截的褲腰帶七零八落地散落滿地。
“不急不急,沒人跟你們搶褲子穿。”擺擺手,混亂的始作俑者沒事人般熱情招呼著,兩腿邊一高一低各堆了座稜丘。
右腿邊的灰濛濛,左腿邊的銀晃晃,那些似輪似斧的怪東西全像捆肉粽般被條紅繩從中串成了串,整整齊齊地宛如一條珠串飾鏈。
抖手收回了紅繩,血螭慢條斯理地蹲下身,拎起另一隻腳邊灰濛濛的小袋看也不看地就往前頭驀然生出的深坑裡丟,不一會兒就清空了右腿邊的布袋丘,然而卻依舊蹲杵著,抱膝歪頭地大半晌不知在想些什麼、
“麻煩,早知道挖淺點……”低啐了一口,血螭最後還是決定土法煉鋼,省得一個不小心發掌失了分寸,屆時放出來的東西可有得他手忙腳亂,難得好心一回幫人忙可不是幫人下地府的。
插掌入地掊了兩把砂上,被碎石扎得生疼的血螭不滿地皺了皺眉,最後索性屁股一坐雙掌向後一撐,蹬著兩條腿用腳跟掘起堆堆礫土踹進坑裡。
吵雜的人聲逐漸安靜下來,最後只餘撥土的沙沙響聲,埋首作工的男人好一陣子才感到怪異地抬起頭,就見那些蒙面人全如見天開般瞪大了眼瞅著自己瞧,一如初見紅繩攀身時那般瞠目結舌。
又是怎麼了?迷惑地眯了眯眼,血螭一臉莫名地挺坐起身,下意識就是伸手摸了摸臉……面具又沒掉,這些傢伙幹嘛這副見鬼的表情?
回頭想向身後的戎月找答案,誰知道入眼的也是兩手捂嘴肩頭聳個不停的怪樣。
“月牙兒?”不確定地微揚眉梢,血螭開始懷疑是否烈陽太熾讓他的眼有點花了。
大力再刨了幾腳,一個魚躍翻起,運勁再將甫填平的礫地壓實後才轉身朝那抹開始逸出笑聲的人影走去。
“什麼事這麼好笑?”倚巖重新坐下,血螭一把將已然笑到全身發軟的人兒抱上腿。
“你……呵呵……真的……哈……”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戎月實在很難說出完整的句子來,索性趴在血螭肩上笑個痛快。
說穿了其實也沒什麼,就只是在場的沒一個見過七尺男兒如頑童般用腳刨土的,遑論還是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而且做來居然還這般地天經地義理直氣壯?渾然沒半點不妥的自覺……
又是一波笑意上湧,戎月不禁笑倒在血蝻的懷裡。
這傢伙老說自己懶,這一回他總算知道男人的惰性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