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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大集,開業也有段日子了。從籌備到迎客,僅僅比還珠樓晚了十餘天而已,速度不可謂不快。
而其地址在西,核心區域便是建立在原先慘遭滅門的羅家府邸之上。斷牆殘垣早已煥然一新,往日不曾得見的羅府,如今卻可隨意進出,今夜更是大搞促銷活動,許多物件比平日便宜了好幾成,夜空還有貌美女修飛天狀。由不得陣法森嚴下,人聲鼎沸,熙熙攘攘。
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隨著旁人,進了這萬事大集,卻是看也不看左右的琳琅滿目,只徑直朝著裡面最深處行去。昔日羅家家主的居所,已經被改作迎客別院。別院內,擺放著許多的木架,像是一個藏書樓。只不過,木架的每個格子裡,只放在一張薄薄的絹布波,不像是書籍,也不像是功法秘笈。但偏偏,有十餘修士,各自站在某一木架的某一個格子前,手捧著絹布,細細看著,或面有喜色,或微微皺眉。
這道士,沿著一個個書架,緩步而行,卻未曾停留。
此處一名眼尖的主事,不著痕跡的起身,迎了上來,不緊不慢地在其身旁隨行,“道長想必是第一次來我雍州。可有什麼需求?絹布之上所寫之物,我萬事大集應有盡有。”
那道士,一圈下來,露出了明顯的失望神情,“諾大個地方,卻是沒一入眼之物。”聲音雖輕,卻傳遍別院。
旁邊的主事,含笑說道,“無量天尊,不知道長有何需求,可否入密室一敘。”
此人,不是道門中人,一聲無量天尊,不過是應了此道士的景,以示尊敬。可否如密室一敘,一則暗示此處自然有好東西,二則也是試探來人。所謂密室,一般的尋釁之人,都是不敢輕易進去的。
這道士,淡淡一笑,“有何不可?”
密室內,道士提筆如劍,在雪白絹布上,刷刷刷地寫下幾列。那名主事,接過來一看,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五百年的幻魔果、高階血蝠內丹、寒泉靈髓、。。。。。。
這都是魔域中的珍奇之物,一般只有魔域三大勢力的核心弟子,才有資格擁有。
這名主事,慌忙站了起來,對著道士行禮說道,“無量天尊,道長所寫之物,太過珍奇,本處卻是沒有。”
“你們萬事大集,售賣的幾乎全都是魔域之物,可見你們與魔域關係非凡,怎麼這些東西都沒有?”那道士,肅然而問,渾身釋放出真靈氣息。
這名主事,臉色慘白,幾乎喘不過氣來,幾乎是拼盡全身力氣,答道,“前輩息怒,晚輩這就去通稟。”隨後,飛一般逃了出去。
。。。。。。
離情閣,靜室內,虞仙子,默然而坐,沒有修煉。綠湖居,還在身上,隨時可以祭出展開,但她也未曾祭出展開。記憶中,自己似乎自小便在綠湖居,修行,玩耍,侍奉宮主,也就是自己的師尊。但自己為何日益起了入大周的念頭,又為何那日一見悟虛和朱元璋便有一絲說不出的熟悉。
虞仙子,主修大自在宮鎮宮絕學之一,大自在通靈幻術。早在綠湖之時,便已修至真靈層級。在長春城,滅了城主長春真人,修為更是大增,化身萬千,通靈於心,亦真亦幻。但到了雍州之後,虞仙子總是感覺有些心神不寧,許久都不曾真的靜下心來修行。
榻前香爐,冉冉煙升。忽然,一道微光從外飛來,虞仙子張開雙目,玉指微點,將一枚泛著碧綠的傳訊玉符攝至身前。隨後,她面露驚異之色,直接出了離情閣,來到萬事大集那處別院的密室。
那名道士,一見虞仙子,臉色驟變。似乎驚詫於虞仙子容顏,但很快便沉靜下來,稽首問道,“無量天尊,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虞仙子,沒有回答,只是峨眉低垂,細細將那絹布上所列之物看了一遍,方才輕聲說道,“閣下所需,價值不菲。”
那道士,笑了笑,“只要物有所值。”
虞仙子,隨即也提筆在那絹布上寫下數個物名。
那道士,眼光一掃,凝神想了會兒,道袍一揚,丟擲一個玉瓶。
虞仙子,仔細察看了一番,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異樣,然後平靜如初,對著這道士點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枚儲物戒,雙手使了個法訣,若干玉瓶從儲物戒中飛至道士面前。
那道士看也不看,道袍一卷,起身對著虞仙子又是一稽首,然後飄然而去。
虞仙子,一拂手,寫滿字跡的絹布瞬間化為灰燼。她出了密室,猶豫了片刻,身影隱於夜色中,循著那道士留下的極淡氣息,悄然追蹤而去,卻見這道士,大搖大擺出了萬事大集,穿街過巷,最後竟然進了那一片昏暗的耶律世家府邸。
耶律世家,本與羅家一樣,當夜被殺得滅門。但耶律世家,與道門有染。當夜驟變,耶律世家前任家主,也就是道門無量山的雲涯子,急急趕來。所以,耶律府邸,沒有被徵用劃撥,依舊儲存了下來。
斷牆殘垣如遺蹟,一片昏暗似幽冥。耶律世家的府邸,如今氣息陰森,猶如墳崗。
虞仙子,沉吟片刻,轉身歸去。
耶律世家的府邸,那道士緩步而行,如先前在萬事大集中一般,徑直來到了府邸深處,也就是昔日耶律世家家主的居所。
一道身影顯現,也是一副道士裝扮,正是那一直滯留在雍州的雲涯子。他皺眉望著來人,好一會兒,方才問道,“紫陽宮的玄機子?”
紫陽宮和無量山,同屬道門,所屬修士都著道袍,但畢竟是不同的地方,服飾上有些些微的差異。一般人是很難短時間分辨出來的。
那從萬事大集出來的道士,正是玄機子,他聽罷雲涯子所言,不由眼角一亮,淡淡一笑,“雲涯師兄,真是好眼力。玄機平時極少露面,只在後山閉關修行。想不到竟然也被師兄一語道破。”
雲涯子稽首,“此番玄陰大劫,大周與六宗皆不能置身事外。我道門各屬,各遣人手,遊歷四方。而閣下玄機子正是位列紫陽宮三名真靈弟子之首。貧道又豈能不知。”
“原來如此。”玄機子,一抖手中拂塵,“玄機聽聞,雲涯師兄也是無量山此番出山的真靈弟子之一,還望往後多加照拂。”說罷,微微躬身作禮。
“你我同為道門之人,自然應當同氣連枝,互相照拂。”雲涯子含笑回禮。只是,說了這麼久,他卻依舊那裡,沒有邀請玄機子入室一敘。
但玄機子卻不以為意,一邊顧盼四周,一邊嘆道,“想不到耶律世家,竟然遭此大劫。雲涯師兄,還請節哀順變。”
不知為何,這麼些日子了,作為耶律世家前任家主的雲涯子,也不知道待在雍州城內忙些什麼,並沒有施法驅滅整座府邸的陰煞之氣,而且到了夜間,這雲涯子卻是一盞燈也不曾點,任由這麼陰森森的。
雲涯子聲音冷了幾分,“不勞提醒。本家遭此大劫,數百族人,死於非命。雲涯無能,不能起死回生,只想與族人多共處一些時日。”
人之後,除了魂飛魄散,皆有一些氣息或者味道或者意識暫存於世,甚至會有鬼這樣的形態。一般人感應不到,但修行之人,卻是可以。但這些氣息味道和意識,乃是鬼一般的形態,若是長久不散,便有許多麻煩,或者說禍端。
玄機子一句“節哀順變”,其實隱有提醒之意,卻被雲涯子如此這般地頂了回去。
修士有故人逝去,暫留其殘存氣息意識,以作緬懷。若是大修士,手段逆天,長久儲存,甚至逆天改命,起死回生,也是有的。
所以,雲涯子此舉,也沒有什麼。
所以,玄機子感同身受地微微點頭。
所以,雲涯子更是冷冷地看著玄機子。話說到這份上,還不走?!究竟意欲何為?!
便在此時,耶律世家府邸的陰森氣息全都朝著兩人所在之處湧來。確切地說,朝著玄機子湧來。他周圍的陰暗,愈來愈濃烈,濃烈深沉,將其完全淹沒。與此同時,先有輕輕地嗚咽聲響起,隨後變作刺耳的呱呱叫聲。
“血蝠噬魂?!”雲涯子,雙目怒睜,一聲低低的怒喝,,身後飛劍攜驚雷而出。朝著玄機子斬去。
“雲涯師兄果真好眼力!”玄機子的聲音響起,“好叫雲涯師兄知曉,玄機此番前來弔唁,乃是花了大價錢的。”
卻見原先玄機子所在之處,飛起一顆魔氣繚繞的丹丸,濺射出萬千血滴,猩紅一片。方圓數十里的陰森氣息,變得更加洶湧,猶如飛蛾撲火一般。每一滴血,在吞噬了這些陰森氣息之後,都在蠕動之間,漸漸化作一隻只血色蝙蝠。一雙雙翅膀,好似一把把血淋淋的彎刀,鋪天蓋地,朝著雲涯子飛來。
雲涯子,大驚,欲退。但玄機子豈能讓其如意。
“家主!”、“老祖宗!”、“爺爺!”。。。。。。
雲涯子彷彿聽到了許多的聲音,身軀彷彿被許多雙手抓著拽著,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血刀飛斬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凌厲!而自己避無可避,只能越來越小,最後化作冬夜一聲驚雷。
蘇吉還在珠樓某處閣樓轉角,一直凝神細望著對面萬事大集的飛天女修。那些女修,面容姣美,長袖弄雲,顧盼之間異香連連,朱唇緊閉卻有華音妙樂。但蘇吉一動不動,只如旁邊的老樹虯枝。
直到那耶律府邸隱隱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過後,他的臉色方才剎那微變,然後身如玄影,飛了過去。
“以鬼氣遮掩,尋機細查此處。”玄機子,滿臉疲憊,對著趕來的蘇吉交代了兩句,然後便消失不見。<!--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