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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大家一路緊趕,終於在月上樹梢頭時候,如願趕到了鳳林;其實如果按正常走,七十里路,大概三四個時辰(7-8個小時),在太陽落山前就能趕到。
但是,因為路上釐卡太多,三狗跟著老李頭他們,大路時常不能走,一會去爬山,一會穿過溪流,一會進入村莊走小巷,有的甚至要穿過人家屋裡的廳堂……
僅僅是為了躲避這些釐卡,這些釐卡有的交厘金不算多,一百斤東西也就幾個銅角子或一個銀角子,但是一路上釐卡有好多個,全交厘金了,那這趟算是白挑了,甚至還自己得要往裡貼錢。
這也就才有了挑夫這個行業,其他的運輸方式難以避開一路數重釐卡的盤剝,運費的成本增加很多,而這些挑夫們大部分是本地人,對繞路走很熟悉,避開釐卡相對簡單一點,所以很多貨主會選擇讓挑夫來運貨。
老看著挑夫們逃卡,自己賺不到厘金也不行啊,釐局會在每條線路上安排巡卡,也就是遊動的釐卡,幾個人穿著制服,在路上東溜西走的,看見挑夫隊就上去檢查。
好在一條線路也就一二個巡卡,牛牯跟他們關係都不錯,碰見了就給包紙菸或塞點小錢,巡卡就當作沒看見,不查直接走了。
不過這種情況在大熱天裡不常見,太熱了,誰願意在大太陽底下賺點小油水啊,還不如呆在釐卡里歇涼睡覺。所以這次三狗還沒有遇見到,只是聽大家說起。
七十多里路,一天內走完,還挑著重擔,這是三狗從未嘗試過的事情;到了最後十里路,三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去的。
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的挑重擔,肩膀紅腫起來,扁擔都不太好換肩了,擔子如千斤重擔一樣,壓在刺痛的肩膀上,走幾步就趕緊換個肩,但沒什麼用,即使剛換過去,肩膀馬上就痛的要命。
肩膀的痛還是好點,腳上痛才真的叫痛啊,兩隻腳的腳板底都磨出了幾個大血泡,每一腳下去,如踩在針頭上,那鑽心的痛,痛得三狗滿頭大汗。
眼看著要被大家甩下來了,這一路都熬過來了,還在乎最後一點路,不然被落單了,面子上不好受,更重要的是自己走錯路了,萬一貨物丟了或被搶,那就麻煩大了。
三狗犟勁一上來,緊咬著牙關,憋著一口氣,低著頭死命地跟著大夥,還好在傍晚矇矇黑下,大夥沒怎麼注意到三狗的異樣。
大夥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再說說笑笑了,也沒啥勁說笑了,知道只剩最後十里路了,都憋著一口氣,低頭不言,踩著自己的步點,一步一步,拉近著離終點的距離。
終於快到了鳳林,這裡有個釐卡,是很難躲得過的,這釐卡設得很賊,就在碼頭貨場的門口,獨此一條路非走不可,大家只好排著隊去驗貨、過秤。
還好的是,這裡接貨的貨主、還有牛牯,跟這個釐卡的人很熟,經常會請他們的頭兒出去吃個飯喝個酒什麼的,大家關係還不錯。
這時候,貨主出來和牛牯一起,對釐卡每人發包紙菸,或是給頭兒塞個紅包什麼的,這個厘金就少收很多了,也就是象徵性的收一點,應付上級的盤查。
交了貨,大家挑著空籮筐,找到一家客棧,牛牯被大家趕走,讓他早點回家與嫂子團圓;蘿蔔自己也溜走了,找相好的去了。
還沒等飯菜上桌,三狗就已經癱坐不起了;這家店看來也是大夥常落腳的地方,老李頭去倒了杯鹽茶,讓三狗趕緊趁熱喝下去。
一通鹹鹹熱熱的鹽水茶下肚,三狗熱氣滿臉頭髮冒汗,渾身通透,才總算有了點力氣去洗手吃飯。
飯後,大家照例沖涼擦身子,拿熱水泡腳,老李頭看著和自己家裡孩子差不多大的三狗,心疼得拿了條熱毛巾敷在三狗紅腫的肩膀上。
老李頭也幫忙把三狗腳上幾串大血泡挑了,拿了些藥粉敷上,讓三狗早早休息,年輕人,睡一晚就沒事了。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三狗才一覺醒來,發現肩膀紅腫消退了不少,腳板底也神奇的好了,只是走路有點小痛,已經不礙事了。
客棧有供應吃飯的,也有純住的,挑夫們一般是一起讓店家供應飯菜的,一來伙食成本可降低些;二來大家需要多休息;三來人聚在一起好行動,有個活兒的一通知大家馬上就可以走。
不然三三兩兩的出去找飯吃,不是下館子就是喝多了,自己沒賺幾個錢都會敗光了,不但傷錢傷身,可能還會鬧事,產生不必要的麻煩,等到有活幹了,找個人都找不到。
三狗早飯喝大家剩下的粥,還有點熱,就著鹹菜和饅頭,嘩啦啦就是兩大碗;上午稍微拾掇下,拿著自己人生第一次賺來的錢。
另外,還跟老李頭借了點錢,特地去買了一些點心水果、小孩子玩具等什麼的,紮了個包,一路問人問到牛牯的家,獻上禮品,特地來感謝牛牯。
牛牯很高興,嫂子小翠熱情地招呼著;坐了會,嘮了幾句家常,也快午飯了,三狗起身告辭要回去,牛牯抓住三狗不放,特地要留三狗一起吃午飯。
盛情難卻,三狗就留下來吃了餐飯,抵不住牛牯的蠻力,也喝了點酒。
臨走時,牛牯出來送三狗,陪著三狗走了一段路,拍著三狗肩膀,說:
“三狗,我知道你是個讀書人,是不能跟著我們長時間做這個沒什麼前途的事情的”。
“哥,我願意跟著你,你救了我的命,我什麼都是你的”,三狗也動了情。
“傻孩子,別傻了,命是你自己的,別動不動就不要自己的命。”
“是,我聽哥的。”
……
“三狗,我也不問你丟的是什麼錢;但是肯定知道你很需要那筆錢”……
“我聽你跟那警察說,你還在讀書,那九月你就要開學了,這也就一個來月的時間了,按你這個速度,你肯定是賺不到那麼多錢的”;
“這樣吧,等你幹到快開學時候,再看看你還缺多少,我就幫你先湊上,你拿去應了這個急,以後再慢慢還給哥,怎麼樣?”
就那麼的一下子,三狗感覺自己鼻子像是被誰擂了一拳,酸的難受,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哽咽著說道:“哥,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