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說:“孟欣今年大四,不出意外的話明年會跟著我讀書。這幾次你發脾氣都是因為她,我之後還要有其他學生。你想讓我怎麼辦?”
顧瑾想了一會兒,聲音緩慢而小聲地說:“讓您辭職肯定是不行的。”
“……”
“我也不是生氣你有學生,”顧瑾的聲音持續低沉:“可是您對學生太好了,對工作也異常的認真……就不能,放假的時候,休息的時候,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嗎?”
這種話放在二十多歲的兒子身上說出來,實際上有些讓人肉麻。但是顧瑾卻好像沒有意識到這種難為情,反而說的很自在,連帶著蔣辰也只能忽視這一點不正常。
蔣辰無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工作時間不能僅僅是學生上學期間,很多事情要在假期處理。太忙的時候我實在找不到時間休假。”
“我知道你這就是在找藉口。”顧瑾焦躁起來:“你寧可在學校睡,也不要回家。你不就是在躲著我?”
“……你想多了,還是先冷靜一下吧。我有什麼理由要躲著你呢?”
“因為你對我懷著那種心情,你以為我不知……”
“住口!”蔣辰的臉一下子漲紅,好像被他的話激怒了一樣。他低聲怒斥,聲音不自覺地帶著顫抖:“住口,你知道什麼?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
兩個人本來針鋒相對,話語中好像藏著火藥,都在喘著氣大聲說著。
然而顧瑾在說完“我知道”後,反而立刻就平靜了下來,他臉上因為激動而上湧的血色都消失了。
顧瑾突然笑了出來。
“爸爸……”
他拉長著聲音說:“爸爸,我知道你。我們不要做父子了,我們變得更親密一點好不好?”
蔣辰不敢置信地看著說出這話的兒子,隨後他手指一痛,低著頭看過去,才發現手中只吸了一口的香菸已經燃燒殆盡,些微火花還存留著,一點一點地舔著蔣辰的手。
蔣辰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將煙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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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蔣辰低聲說。他顯得有些焦慮,在房間裡走了幾圈,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單位離家又很遠。還是在旁邊租個房間住吧。”
“您和我一起住嗎?”
“怎麼可能?”蔣辰立刻反駁道,“如果你覺得不大安全的話,就找個品行不錯的室友合租。你們年輕人大概是更有話可以說……”
顧瑾斷然拒絕:“我沒覺得在家裡住有什麼不方便的。”
蔣辰低著頭沉默。他從煙盒裡拿了一根菸,但並沒有點燃,只是拿在手裡撫摸了幾下。隨後他沉著聲音道:“肯定還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如果不想搬出去住也沒有問題,反正明年開始我的工作會很忙,住在辦公室的次數會多一點。”
“你還是在躲著我?”顧瑾和父親對視,眼神認真:“那我會到你的辦公室找你。您也不想在辦公室裡……”
蔣辰很沒有禮貌地再次打斷了兒子的話。作為一名合格的教師,總要耐心聽完對方基本的表達,這可以說是基礎中的基礎。但是蔣辰知道顧瑾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麼,也知道說出來之後就會有一些微妙的東西被打破。
蔣辰是他的父親,也只能是他的父親。
他們之間只能是父慈子孝,其餘一切的情感都是多餘:不要說任其發展,就是有一點苗頭也要扼殺掉,更不能產生一絲希望。
蔣辰道:“這個問題還不著急,過了年之後再想也有時間。我現在要出去一下,你幫著張阿姨做點家務好了。”
顧瑾盯著他問:“出去做什麼?”
“我做什麼事情都要向你彙報不成,”蔣辰皺了皺眉,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看到兒子誓不罷休的樣子,只好嘆了口氣:“你把我的手機摔壞了,我要去買個新的。”
“我和你一起去。”
“……”蔣辰有些無可奈何:“你有必要隨時隨刻跟著我嗎?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又不可能做其他的事情,你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吧。”
顧瑾知道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自己的要求已經是有些過分了。如果不是他知道蔣辰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態,他不敢輕易提出這樣的要求。
所以他雖然心中不適,卻還是點了點頭,讓父親自己出了家門。
顧瑾知道蔣辰對他的心思並不一般,也不過只是在這幾年才發現的。
他小時候和蔣辰就是一般人之間的普通相處,簡而言之就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而已。因為自己沒有母親,只能依靠著蔣辰生活,他對父親的依賴愈加濃重,而蔣辰卻並沒有很好的迴應他的需求。
顧瑾在成長過程中,大概能夠感覺到蔣辰不是很喜歡被他打攪,也不是很喜歡小孩。父親可能是更喜歡乖巧一點的孩子,於是即使他心中有渴望哭鬧的衝動,也從不會表現出來,更多的時候他是學著父親的模樣,捧著書本在讀。
蔣辰不大關注顧瑾的課外生活或者是社交之類,實際上顧瑾在學校裡很少和同學說話,總是自己默默地學習,顯得有些陰鬱的樣子。久而久之,他也就越來越不愛說話了。
等到上了大學之後,顧瑾發現自己不僅不愛說話,而且心中還經常會產生出焦躁焦慮的情緒。雖然在同學面前顧瑾仍然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但顧瑾知道自己和一般的優秀生是不一樣的。
他對於父親的關注前所未有,甚至想要透過暴力或者極端的方式來吸引父親的注意力。
這樣肯定是不行的。顧瑾在心中不斷的給自己提醒著,但是卻開始逐漸失眠,更深的焦慮,無邊的苦惱。
痛苦的根源顧瑾一直很清楚,那就是他從未將自己的位置擺放清楚,蔣辰兒子這個身份並不是他對於自己的定位。
他一邊在苦惱,一邊不斷的觀察著父親。顧瑾逐漸感覺到有些奇怪。
因為蔣辰對他越來越冷漠,甚至有時好像是在躲著他一樣。
即使很多時候蔣辰都是言辭教導,可是父親的眼神卻好像充滿著躲閃。明明蔣辰才是那個居高臨下的角色,但是給顧瑾的感覺就是他在害怕自己。
自覺並沒有什麼可以被父親害怕的地方,並且隨著心理的發展,顧瑾明白父親到底是為什麼有這樣的舉動。
他知道原來,蔣辰也沒有把自己定位好。
蔣辰也不完全將自己當做是他的父親。一但身份和現實產生背離,心中的情感衝破被設定應有的情感之後,就會對自我身份感到困惑。
蔣辰就是因為這種困惑而陷入兩難之地。
在想明白這點之後,顧瑾曾經在一旁靜靜觀察,看父親到底會怎麼反饋這樣的情感。他雖然很想耐心地看下去,可是隱藏著的暴躁和抑鬱逐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