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6
第二天一大早鍾仁甑先生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了,他到家的時候,我還睡得像豬一樣,被子有一半被我踢到了床下面,“唉,這孩子什麼時候心變得這麼大了。”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幫我蓋好被子。我睡得很死,完全不知道他說的什麼,這是若干年後他親口告訴我的。
那天一大早在回來的路上他就給班主任侯老師打過電話了,向她打聽了學校關於打架事件的處理決定,侯老師告訴他學校秉著公平公正的態度已經把打架事件的起因經過都調查清楚了,我兩天以後就可以去上學,不過醫藥費的問題需要雙方家長自己協商解決。
在我、班班、張飛離校以後,年級主任就把我們同寢的舍友喊到了辦公室向他們瞭解打架的事情,面對這件事情,他們精誠團結,你一言我一語生動形象地向年級主任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並且靈活巧妙地運用了語文課上學到的各種修辭手法。整個過程被他們形容的昏天黑地慘不忍睹,那幾個踹門闖入他們寢室的人被他們形容得十惡不赦罪大惡極,凌遲處死都不為過。
事實是他們並沒有看見班班和我被打得有多慘,因為打架的整個過程都在樓道,而他們幾個一直待在宿舍,他們這樣做只是看不慣我和班班被欺負想討個公道而已,並無其他。況且他們也沒有說錯什麼啊,既沒有撒謊也沒有歪曲事實,只是稍微誇張了一丟丟罷了。
打架的慘烈程度經過他們添油加醋的一番形容,年級主任彷彿身臨其境一般,感受到了被一幫人毒打又無法反抗的無奈,再加上早上看到班班和我時,一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另外一個後背有兩個大腳印,年級主任完全相信了我、班班、張飛三個人是無辜的受害者。
在第一中學,我們實驗班的學生享有各種特權,包括違反紀律時的處理決定,本來錯就不在我們,加上年級主任有意偏袒,我、班班、張飛三個人兩天以後就可以返校正常上課了,至於找事踹門的那幾個人被罰停課一週,帶頭的那個受到了學校的警告處分。
一個多小時以後,我親愛的爸爸又來到了我的臥室,推了我兩下之後,發現沒反應,一把把我從被窩裡揪了出來,趁著媽媽做飯的空當,拖到了書房。
好像上次被這樣揪出來是因為我為了不去幼兒園撒謊肚子疼被他發現,一轉眼,這都十多年了。
爸爸坐在書桌前面的椅子上,我站在對面,當時我還不知道學校的處理決定,戰戰兢兢,連大氣不敢喘一下,生怕爸爸一激動連桌子都給掀了。
“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爸爸問。
“啊……不用啊,身體挺好的,沒事。”我還以為爸爸會衝我發火呢,聽見他這樣說,感覺自己像活在夢裡。
和爸爸的對話沒有像我料想的那樣可怕,鍾仁甑先生只是單純地向我瞭解了事情的經過,沒有訓斥與責怪,還囑咐我以後要學著好好保護自己。我越來越喜歡自己的爸爸了,上次旅遊回來是多了一點點好感,現在是有點感激和依賴,感激他沒有責怪埋怨自己。
兩天後我回去上學了,爸爸親自把我送到學校,因為打架畢竟違反紀律,按照學校要求,需要家長去學校籤一份保證書,當然對於我們實驗班的學生來說這只是走個形式而已。
醫藥費的事情是班班的爸爸給解決的,因為我返校晚了一會,等我到學校的時候,班班和飛哥早就已經坐在教室準備上課了。
打架事件過後,我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我有了飛哥和班班,三個人一起上課一起吃飯,連遲到都是一起的。
NO.47
教學樓下面,年級副主任扯著嗓子喊到:“後面的同學快點,馬上就上課了,跑兩步,快點!”
“他是在說我們嗎?”班班說。
“可能是,要不我們跑兩步吧,免得讓他抓到把柄。”飛哥提議。飛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老師,他怕老師的程度比我比我要嚴重得多的多,慫到家了。
“你們跑過去吧,我剛睡醒,沒心情跑。”宿舍太吵了,我連午覺都沒有睡好,心情煩躁極了,看見年級副主任指手畫腳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現在在樓下大喊大叫的就是我上學期的數學老師,也是現在的年級副主任。自從上次結下樑子,我看見他就煩,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好吧,我也不跑了,反正還沒打上課鈴。”
班班說我是一個講義氣的人,他也不能不講江湖道義。他想起我前兩天為了他打架被勒令回家反省,覺得這次自己不能丟下我,還說萬一年級副主任動手打我,報警的時候也好有個目擊者作證。
原來班班的腦洞這麼大,我當時忍著沒笑,差點憋出內傷。
“那三個同學,墨跡什麼呢,還不快點跑……別看了,就是說的你們三個,中間沒穿校服那個,別瞅了,說的就是你們三個。”年級副主任指著我們三個人的方向兇巴巴地說,伸出手好像示意我們三個過去。
“別瞅了,班班,他說的是我們三個。”飛哥對著搖頭晃腦東張西望的班班說。
“你咋知道,萬一說的是別人呢,你看旁邊也恰好三個人一塊走。”班班說。
“可是他們都穿了校服,只有你沒穿!”飛哥不知道班班是真傻還是假傻,我也不知道,我在想憑他這樣的智商怎麼能進入實驗班呢,不會是走後門吧,沒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
雖然寒假結束了,但是冷空氣還沒有走,昨天很突然的一場雪,使原本已經很冷的天氣變得更加惡劣了。在宿舍出來的時候,班班順手穿上了羽絨服,把校服落在宿舍了。
班班說他之前在普通班的時候每天都不穿校服,本來想著進了實驗班在學校裡可以享受一些特權,誰知道規矩更多要求更嚴格了。不但每天要穿校服,而且上課時間要比普通班提前十分鐘下課時間還得延遲五分鐘,五分鐘擱在現在算不了什麼,可是擱在高中,而且還是飯點,五分鐘的時間足夠普通班的學生把食堂的飯菜一掃而光。
“這下完蛋了,又被捉到把柄。”班班心想這幾天怎麼那麼倒黴。
年級副主任推了推掛在臉上的那副金絲眼鏡,朝我們走來。
“你們是哪個班的啊?”年級副主任問到。
這個老混蛋明知故問,我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他。
“二班。”我說。
“你們兩個呢?”年級副主任把注意力轉到了飛哥和班班身上。
“我們也是二班的。”班班說,順便替飛哥回答了。
“你怎麼沒穿校服,你們班主任沒告訴你們要每天穿校服嗎?”班班剛才的回答成功引起了年級副主任的注意,槍打出頭鳥,估計這小子又得寫檢討,正當我心裡偷樂的時候,年級副主任槍口一轉,我就中槍了,班班嘴上說仗義,然而並沒有為我擋槍。
“老師,我剛剛才轉來二班,有些事情還不是很清楚,校服洗了晾在陽臺現在還沒幹。”他隨便編了個理由,也沒想糊弄過去,就是應付一下,結果年級副主任竟然天真的相信了,看到他的表情,我就知道這比啤酒瓶底還厚的鏡片厚度不是騙人的,他是真的瞎。
“怪不得以前在二班沒見過你呢。好了,你們兩個趕緊上去吧,別耽誤上課。”說完他指了指班班和飛哥。
兩人大踏步邁上了樓梯,轉過樓梯口,班班說:“不對啊,怎麼沒讓鍾可魚上來,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把我這個沒穿校服的留在後面單獨訓話啊?”
“沒準是和鍾可魚說兩句囑咐他學習的話,他可是年級的驕傲,別說是年級主任了,連給我們上課的老師都拿他當個寶貝似的,這樣的好學生當然得特殊照顧了。”飛哥不緊不慢地說。
聽他這麼一說,班班覺得還挺有道理。兩人加快腳步走進了班裡。
“報告!”
“進來吧。”
每次上課前,我們班主任侯老師比我們來的還早。
叮叮叮……上課鈴響了。
“鍾可魚怎麼沒來,誰和他是同一個寢室的,是不是還在宿舍睡覺呢?”侯老師問道。
因為上學期有一次上課二十多分鐘後我迷迷糊糊地走進教室,當時任課老師還以為我生病了,急急忙忙地把她從辦公室叫到班裡,其實我只是午覺睡過頭了而已,那次以後但凡我上課遲到她就懷疑我又在宿舍睡覺睡過頭了。
“侯老師,我們剛剛一起從宿舍過來的,他沒在宿舍睡覺,在樓下給年級主任訓話呢。”班班說。
“什麼!給年級主任訓話!”侯老師驚訝道。年級副主任有多恨我,她是知道的,讓我感動至今的是為了我她竟然把年級副主任給懟了,雖然不是今天。
平常只有年級主任給別人訓話的份,哪裡輪得到別人給他訓話,班班的話好像把侯老師整懵了。她心想這兔崽子可千萬別再給自己惹事了,上次的打架事件都驚動了學校的大校長,這次要再搞點新聞出來,這個實驗班的班主任她怕是當不成了。她沒說過,以上這些是我在聽說了她的反應以後自己推斷出來的,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很機智。
“哦,不不……是年級主任給他訓話呢。”班班糾正道。
飛哥後來回到宿舍以後告訴我說自從見過年級副主任以後,班班說話一直磕磕絆絆的,如果不是侯老師反問,他都沒發覺自己剛剛說錯話了。
班班聽到這話不樂意了,一個飛身想撲到飛哥身上,結果被一腳踢飛,從此他多了一個“飛天豬”的外號。
侯老師白了班班一眼,正準備下樓去找我,就在這時我抱著厚厚的兩摞習題冊顫巍巍地走了進來。想想當時年輕不懂事,我這個小體格竟然傻乎乎地把那兩大摞習題冊自己搬了上來,完全可以喊人下去搬,主要是我做人太實誠了,沒辦法,從小優秀。
“這是什麼啊?”侯老師問道。
我說:“這是年級主任給我們實驗班準備的課外習題,他剛剛告訴我說實驗班的學生在每天完成各科作業的前提下,每天做一套練習題,週五下午自習課的時候他會過來檢查。”
“啊”坐在下面的同學爆發出了很強烈的不滿情緒。
“好了好了,你先放講臺上面,下課再發。都別‘啊’了,年級處也是為你們著想,不要辜負了年級主任的一片好心。”侯老師苦笑著臉說道。
放下習題冊以後,我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