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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搞定沒?再做不出來我們都要睡覺了。”
宋明去廚房一探究竟,看到父親慢悠悠往灶裡添柴火的樣子,一臉無可奈何。
“你急什麼?這麼想送景尤回去?”
“不是,只是你做太慢他們都餓了。這樣,你燒火,我炒菜。”
宋明也不管宋師父的阻攔,硬是穿上圍裙拿著鍋鏟開始炒菜。
灶裡竄出一團火星子,宋師父往後一躲,被嗆的咳嗽連連。
“哼……,這才來幾天?又要走了。”
“他們還要上班,你要捨不得就跟景尤一起去。”
宋師父趕忙擺手,
“不去不去,在大城市裡住不慣,還是我小樓舒服。”
“嘿,那你就別嘀嘀咕咕的。”
樓上,紀成穿著浴袍坐在床邊擦溼發。他低頭看看鼓包,表面的硬殼被熱水泡軟,泛黃。
“叩叩——”
門被敲響。
“誰?”
“許景尤。”
他起身,裹裹自己的浴袍過去開門。
“你來幹什麼?”
許景尤溜達進屋,四處張望,“就來看看你,哦,對了,你腿怎麼樣?”
紀成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搖頭,
“沒什麼事。”
許景尤皺眉,側身探出頭去檢視,明顯看到腿肚子已經大了一圈。
“什麼沒事?你給我坐下來我檢查一下!”
她神情嚴肅,命令的語氣。
紀成撓撓頭,半推半就地坐下,嘴裡還再辯解著:
“只是腫了一點而已,一點不痛。”
許景尤抬頭瞪了他一眼,用手指去按壓傷處,她一使力就能感覺到紀成肌肉在收縮,明顯就很疼,還強撐。
她起身,像大人指責小孩子一樣的神色,
“還裝!疼都不知道說,笨!給我坐好,我下去拿藥。”
紀成抿嘴憋笑,聽話地直點頭。
五分鐘後,許景尤端著一個托盤上來,托盤上一隻青花瓷碗,一卷紗布。
放托盤的同時自己也盤腿坐到地上,她拍拍自己的腿,讓紀成把拖鞋脫掉腳放上來。
紀成為難地看著,遲遲不動,許景尤不耐煩到:
“你還害什麼羞啊?大男人磨磨唧唧。”
說完就動手把他腳抬到自己腿上,還用自己羽絨服的一角給他裹上。
紀成往回撤撤腳,被她喝到:
“你再動我打你啊!”
羽絨服留有她身體的熱氣,裹到腳上瞬間驅散掉原先的寒意。
那股暖意順著腳心觸及心臟,紀成雙手撐著床沿,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越發覺得眼前人的一舉一動都變得動人,紀成心裡甚至在想,自己怎麼現在才發現她的好?
許景尤手上沾著藍靛泥,用指腹分幾次擦上去,還不忘跟他解釋:
“你別怕,這不是什麼偏方,是藍靛泥,可以治蟲子咬傷。”
紀成甜絲絲地“嗯”了一聲,不由地用手揉了揉她的頭,許景尤嫌棄地推開。
“你知不知道,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什麼都不說人家怎麼知道你開不開心,難不難過?”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紀成想許景尤一定就是那個經常吃糖的人吧!
“男孩子是不能輕易哭的。”
許景尤猛地揚起頭,立馬反駁,
“為什麼?男孩子也是人,就算是在外人面前不能哭,但在最親的人面前總可以釋放情緒吧!”
那難不成,世界上所有男孩子都要無情無慾嗎?
紀成笑了笑,“不跟你爭,爭不過。”
“我這是事實,不用爭。”
紀成依舊笑著,覺得還好他喜歡的人,沒有像自己一樣。
——
紀成五歲那年,有一次在花園玩,不小心跌倒擦破了膝蓋上的皮,他哭著跑去找母親。
紀媽見到他的第一面並不是安慰,而是訓斥。
“男子漢不可以哭,這點小問題你要學會自己解決。”
說著就讓小紀成擦乾眼淚,提著醫藥箱上樓自己去處理。
往後無論是生活,學習,還是工作,紀成每一次需要有人在身邊的時候,得到的都是,
“你要學會自己解決。”
“自己解決。”
彷彿整個世界都預設他能解決一切。
打籃球手臂摔到骨折,自己去醫院打石膏。
公司工作困難重重,壓力大到整晚睡不著,自己去抗。
大大小小,樁樁件件,其實他不是矯情,他也明白父母這樣做的原因。
無非就是想讓他足夠堅強,獨立,能扛起更大的責任。
可是……
在他獨立到不需要任何人在身邊時,卻從未嘗過被愛是什麼滋味。
許景尤將紗布打好結,看到黯然神傷的紀成,一愣。
“你想什麼呢?”
紀成回神,微笑到,
“沒想什麼。”
許景尤收拾好東西輕輕一蹦站起,
“你放心,你就算是不哭我也給你糖。”
這句話讓紀成心頭又是一暖,他扯著她的手輕輕一拽,順勢摟她入懷,
“糖我不要,有你就一樣甜。”
許景尤噗地笑出聲,害羞地把頭埋進他懷裡,“哪兒學的情話?”
“你就是我情話之源。”
話畢,兩人都紅了臉,簡直是肉麻到極致啊——
“紀成,景尤,下樓吃飯——”
——
蘇城冬天的月跟別處不同,這兒的月一到冬天就蒙上一層薄霧,如霧中緩步前來的蘇城美人,神秘的清冷。
黑灰的雲作紗,欲遮欲掩半邊月。
許景尤趴在自己窗前望月,胃咕嚕兩聲,“嗝——”
肉菜味交雜的飽嗝,她摸摸肚子緩解飽意,怪就怪吃飯太晚,現在脹的睡不著。
“許景尤,我能進來嘛?”
師父低沉的聲音從門縫穿進來。
“可以。”
“吱——”
宋師父走到她旁邊,學著她的樣子靠在欄杆上。
“師父,你也吃撐了睡不著啊?”
宋師父白眼,“我不是你,我是來找你聊天的。”
“聊天?聊什麼?”
“藍染這個專案。”
許景尤挺了挺腰,站直,“這個專案怎麼了?”
“我問你,這個專案你的設想,定位是什麼?”
“當然是國際化,高階定製路線。”她不假思索回答。
宋師父顯然已經猜到似的,沒有過多驚訝。
“景尤,你願不願意聽聽師父的意見?”
“你說。”
宋師父擺手,兩人坐到椅子上他才正式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想走這個路線,目的我知道,為了讓中國藍染走向世界。可是,它走向世界了,那我們國內呢?
我們國內有多少人瞭解?我們的技藝,文化,走向世界固然好,但是要是我們自己人都不瞭解它,它走的再遠也沒意義。因為做這門手藝的人會越來越少,它終將滅亡。最好的傳播宣傳,就是讓我國內越來越多人知道它,這才是根本保護,傳承。”
許景尤注視著師父,師父作為一個老手藝人,身上的沉穩之氣確實比她要多。
自從藍染專案開始,走哪條路線就一直飄忽不定。
她始終想的就是讓它走出去,讓它亮相國際舞臺,卻忽視了自己國家的人民對這門手藝也需要了解。
“景尤,你不要覺得走大眾化和高階化不可兼得。你只需要確立好它們各自的定位就可以了。”
許景尤點點頭,
“師父的意見我接受,我回去會立刻調整團隊,將隊伍一分為二,藍染既要走國外,也要走國內。”
宋師父樂呵呵地點頭,稱讚著她,
“我就說你不是油鹽不進的嘛——紀成還讓我來勸你。”
……
宋師父猛然想起什麼,抬手捂嘴,尷尬自己怎麼出賣隊友了。
果不其然,許景尤臉色一沉,指著師父,
“紀成說我什麼壞話了?”
“沒有沒有,我先走了。”
宋師父匆匆忙忙起身往外跑,任由許景尤怎麼叫都不回頭。
——
許景尤趴在床上,看著秒針滴滴答答轉了一圈又一圈。
眼看還差五分鐘就要到十二點,她麻溜地下床穿上鞋,抱著自己精心包裝過的禮物,就等時間一到,奪門而出衝到紀成房間。
想想她自己都激動的不得了。
不過紀成這個人是不記自己生日的嗎?一點反應都沒有。
馬上……
倒計時三十秒……
十秒……
五秒……
四,三,她提起褲腳,蓄勢待發。
二,一……
刷——
一道人影閃過去,她轉動把手推開門,舉著禮物大喊到:
“生日快樂!”
“……”
“……”
紀成一臉懵逼地打量著她,兩眼互視,無言以對。
空氣中尷尬的因子浮現,四處飄蕩,許景尤還保持著進門略顯傻吊的POSS。
紀成咬咬下唇,心裡想著:
她剛剛說了句什麼?
神日快來?
神日是誰?
場面還在尷尬中,他抬眸又瞧了一眼許景尤,
“呃……神日,是誰?”
許景尤如洩氣的氣球一般,垂下手來,
“我說的是生日快樂!哼,精心準備的驚喜你就這反應!”
她嘴角下彎,失望地坐到椅子上。
紀成撓撓頭,這下聽懂了。
可……
誰跟她說的,今天是他生日?
他盤算著該怎麼委婉地告訴她這個有些……殘忍的事實,琢磨半天靈機一動,取出自己的身份證遞給她。
許景尤扭過頭去不理,
“不看!”
“你應該看看。”
“看什麼?”
她敷衍地瞟了一眼,“有什麼好看的?這麼醜。”
說完又轉回去,沉默了幾秒,不對啊,身份證上寫的日期是多久?
她麻利地搶過身份證,仔細一瞧,上面寫的是一月二十九。
許景尤:……呃……
“所以……今天不是我生日。”
許景尤猛吸一口氣,瞪著他,“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生日?”
“我……”
“就是你的錯!誰要你不告訴我的!”
“你也沒主動跟我說啊。”
許景尤騰地站起,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到:
“所以還怪我咯?你的意思是還是我的錯?”
紀成:……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生死一線,存亡之際。冷靜,冷靜。
他喉結滾動一下,表面有多冷靜內心就有多慌張,持續對視了十幾秒,紀成起身,
“對不起,我的錯。”
……
沒辦法,該慫還得慫。
“錯哪兒了?”
紀成面不改色道:
“錯就錯在你送我禮物是好意,而我卻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驚喜。還有,你作為一個女孩子,比較害羞,我應該主動告訴你,我的生日。”
許景尤得意挑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所以現在這個局面怎麼辦?”
“禮物我收下了,謝謝我親愛的女朋友。如果你不嫌麻煩,我還會很期待你的下一份禮物。”
許景尤:嘖嘖,這反應夠快的。
她掩嘴咳了兩聲,正色,
“行,這事就翻篇了。”
紀成一笑,張開雙臂把她擁住,下巴抵住她的頭,
“我可以拆禮物了嗎?”
“可以,你還可以試試。”
紀成:試試?衣服?
他鬆開許景尤,把牛皮紙拆開,看到衣服時低低驚呼了一聲。
取出抖落開,又是一聲驚呼。
“為什麼只有一件?”
“我這麼短的時間能做出一件就不錯了。”
紀成把衣服比在自己身上,笑的像個傻子,
“我是想每天都能穿你給我做的衣服。”
許景尤得意一笑,
“想的美,我又不是你家裁縫。”
“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我要試穿。”
“哦,哦。”
許景尤雙手抬起捂住眼睛,催促著讓他快些換。
紀成背過去,一顆一顆解開睡衣紐扣,還不忘跟她閒聊兩句,
“你還有沒有自己做過衣服送給別人過?”
“有,我爸媽,大哥,二哥,師父,師兄,尤米,大學時的幾個室友,教授。”
“……哦。”
迴應的聲音明顯帶些失落。
他挎掉睡衣,袒露出健壯的肌肉,只幾秒時間就套上了另一件衣服,低頭扣紐扣。
“你送出去的每件衣服都有含義嗎?”
“當然。”
“那你為什麼都送衣服?不送其他的?”
“你不懂,我做一件衣服,可以省很多錢。”
紀成:……原來如此。
紀成扣好最後一顆釦子,抓住兩邊衣角向下一拽,衣服平整了來。
“可以睜眼了。”
許景尤放下手,眼前人穿上這身,倒添了幾分清秀之感,如果配上眼鏡,就更襯文雅了。
“挺好看的。”
只是……下身這睡褲實在煞風景。
“快回去睡覺,明天要早起。”
許景尤踮起腳來親了親他的臉頰,樂呵呵地小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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