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談判已經過了一週......
“這是第三次了,”夏天的不滿已經寫在臉上,“如果他還不打算放行,那麼我們打算找另外的合作伙伴,就我所知,通往地面的路口不止灰河站有,它只是恰好離得近罷了,玻利瓦副站長,你明白吧?”
“當然,當然,“副站長擦了擦下巴的汗水,眼睛閃過一絲憂愁,臉上卻是紅光滿面,燦如蓮花,”夏天先生放心,我已經說服好野男站長,他點頭了。”
“每個月三十名孤兒的名額?”
副站長篤定地點頭應道,“絕對不會有錯。”
“不會有錯?”夏天輕呵了一聲,彷彿對他的誓言極為不屑,“上次你也是這麼說吧,結果呢,我還不是過去找罵去了。”
“當時不是沒商定好嘛,夏天先生,上次的事是我的錯,”副站長一臉委屈的摸樣,好似要哭了出來,“我也沒想到他會死咬著人數不放。”
夏天撇撇嘴,”如果發現對方是個醜女人,當褲子已經脫到一半,最好的辦法是趕快閉上眼睛脫完,把事情都辦妥了,這樣我們尊敬的野男站長的榮譽才不會損失得太多,我就想不通,十五個人與三十個人又有何區別呢?“
”他若能想到這一點,又怎麼會是野男站長,不過夏天先生儘管放心,他這次是真真切切地點頭同意,他最得力的幾個部下還逼著他當眾寫了一張承諾呢,為了這一張承諾,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夏天心領神會,”若事情真的順利,玻利瓦站長,我自然會好好酬謝你,哦,還有那漢庭的商人。“
玻利瓦喜出望外,他很快便假惺惺地說道,”順便謝謝野男站長吧,他若不點頭,我們說破嘴皮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我當然會順便謝謝他,唉,這位站長和灰河站的維爾娜一樣倔強,讓人頭痛,我倒真的不想和他繼續打交道了。“
玻利瓦深有同感地附和道,”正直的人自然是千篇一律,油水不進,茶鹽不沾,哪像我們這些俗人,說實話,和維爾娜站長打交道比野男還要難得多,她身上總有股怎麼磨也磨不掉的小女孩才有的謹慎,好像每次交談我都是懷著要破了她的苞的目的來的,有時候我多看了她一眼,她就好像要吃了我,無法理解。“
夏天點點頭,維爾娜是個又臭又硬的女孩,對此他深表同感。
事實上,這次的確快得多,雖然全程下來,野男站長總是一副死了媽一樣的表情,可這並不影響合約的順利簽訂。
當夏天讓野男站長簽完最後一個字之後,這位脾氣倔強的站長便如喪考妣般離開了辦公室,一臉便秘地消失在夏天和副站長面前。
和正直人打交道,大概唯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他是否會履行合約上的內容罷,夏天笑了笑,便收起合約,隨著玻利瓦副站長去見識一下漢庭的商人。
.......
漢庭的商人們在肥水站的一個無名酒吧等候多時,夏天走入這酒吧中最隱秘的包廂時也被嚇了一跳,不愧是漢庭的商人,他心頭暗暗想到,在哪裡都能這麼享受。
“商人黑心鋤頭,”玻利瓦指著其中一個狀似骷髏的男人說道,“專門做種植貿易,另一個是阿布,常年經營一些走私的藥物,如果您缺錢了,倒是可以找他,他和銀行很熟悉。”
夏天與黑心握了握手,只覺得他的手又硬又幹,好似有常年的老繭,另一個阿布,這個有著鷹鉤鼻的男人,手指倒是肥膩得多,也光滑的多。
“我是曙光基地的商人夏天,”他客套道,“很榮幸見到兩位。”
骷髏男桀桀地笑了兩聲,“客氣了,夏天先生,我們以後肯定也要承蒙夏天先生關注,不必如此生分.......”
“大家都是朋友,夏天先生不必如此客套,”波利瓦挺起腰板,“聽說你要去自由中學之廳,恰巧我和那裡的幾位校長都很熟,是否需要我為您介紹介紹。”
“如不嫌叨嘮,那就勞煩你了,”夏天端起桌上的紅色果酒,輕嘬一小口,不得不承認,漢庭的確藏著很多東西,夏天絲毫不懷疑他們有屬於自己的地下基地和地上基地。如果他們知道自己有高精度的輻射過濾裝置,夏天絕不會傻到認為他們對它不感興趣。
不過,他們也許已經在猜測著什麼。
合成人曾經抓過三四個想要透過廣場站的鬼祟間諜,經過合成人三分鐘的星際高效拷問法,他們中口風最緊的一個也全招了。這些人全都自稱來自肥水站和海洋館,他們的目的也很簡單,瞭解基地的一切,然後報告給委託人。
他倒是不懷疑那些人在星際高效拷問法的問候下會說謊,只是他懷疑這些傻瓜只怕連僱傭自己的人究竟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可供揣測的物件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個,肥水站的商人,紅場,軍所,或者漢庭,其中漢庭的嫌疑頗大。
即便對漢庭聯盟那些心懷鬼胎的商人十分警惕,夏天也不得不明白,有時候藉助他們的勢力,自己可以方便很多。
“無論怎樣,沒有你們的協助,我只怕也束手無策,那將是讓人遺憾的結局。對於你們幫我勸說野男站長的事情,我再次深表感激,”夏天打著無聊的官腔說道,“這個情我會銘記於心,兩位。“
波利瓦咯咯笑到,“野男站長是個榮譽感十足的正派人士,他無法明白,有些東西太過死腦筋可不是好事,不過也有一點好處,但凡他簽字的合約,肥水站絕不會撕毀它。”
是嗎,用手強按著一個人點頭的事情,真的有那麼牢固嚒?夏天其實不知道野男怎麼想的,他甚至連和自己說幾句話都不肯。夏天只希望那個男人最好不要一直如此固執地阻撓他,否則......他不想沾上正派人的血,可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有大把的人會使得出來。
夏天自認心慈手軟,有著菩薩心腸,但有人願意替他做些好事,只要自己看不見,他自然是不會拒絕。
之後,他們又閒聊了一些,談了談關於以後食物的數量,以及運輸價格方面的問題。
眼見又過了一個小時,厭煩了的夏天站了起來,“波利瓦站長,”夏天不想耽擱太久,“我現在就想去自由中學之廳。”
“既然夏先生要求了,那我們稍後出發。”
他們和漢庭的商人道了別,沉默著走過一堆堆人群。所有人都將目光聚在波利瓦身上,偶爾人則在竊竊談論波利瓦身邊的年輕人。
一個老頭認為是他帶來了食物,因為老頭自身是運輸士兵,但其他的人有各自聽到的謠言。有人說他只是一個商人,有人覺得這個年輕人與其他勢力關係緊密,更多的人認為他只是一個和波利瓦有些許關係的普通人,長相清秀,笑容溫和,僅此而已。
這算是個好兆頭,人們面對狼總比面對綿羊要警惕得多,而他們看他的樣子大概就是在看一隻小貓咪,一臉笑眯眯的,長得還俊秀。
“波利瓦站長,他們很敬仰你。”夏天恭維到,“我很少看到野男站長有這麼受人矚目過。”
“過獎了,這一切都是託夏天先生的福氣,”他臉上可沒有絲毫的謙虛。
“過分謙虛可是虛偽哦,”夏天露出一絲輕笑容,“野男站長太過剛硬,很多時候都過於意氣用事,而站長這個位置,鄙人認為肥水站更需要的是波利瓦站長這樣明智之人來掌舵,難道波利瓦站長認為我說的有錯?”
“謬讚了,”波利瓦嘴角翹的更高,“夏天先生,你可別捧殺我,實在受不起,受不起........不過嘛,站長這個職位.......”......
他們很快大笑著坐上了通往自由中學之廳的軌道人力車,一個以半掩的窗簾掩蓋著的內飾異常豪華的電車,看起來還不錯。
夏天第一次出行於肥水站以外的隧道,自然對此極為留心。不過他也不怕迷路,合成人會記錄這裡的每一處地形,若有必要,他隨時可以調出來這附近的地形圖。
此次跟行的除卻肥水站的副站長以外,還有兩名歸他管理的貿易商人(並非漢庭的那兩位商人),以及十名士兵。不論怎樣,波利瓦和野男畢竟不會任由這個與肥水站未來息息相關的年輕商人獨自出行,若他死去,天知道那名為曙光的基地是否會繼續彼此間的貿易。
波利瓦坐在這由鐵皮與鋁合金包裹著的包廂電車的左側,正對面是一名來自肥水站的運輸商人,右手邊是食物商人,外面是踩著踏板駕駛車輛的兩名老車伕,後面的一個輕型電車擠著十名士兵,包廂車內,夏天依靠在廂內軟椅的另一側觀察著窗外隧道。
他們中間是一個固定的小桌,上面擺放著一張銀白色小碟,碟中是一瓶方形陶瓷酒瓶以及幾個小巧的玻璃杯,在這個隧道,這些無疑是奢侈品。
窗外,骯髒的水管與褪皮的電線在隧道中彼此交纏,並行隨著鐵軌向前方延伸,如同黑暗中的一條條灰蛇,軌道的石頭路旁偶爾有零星步行的旅人,他們或是揹著包袱前往肥水站的小商人,也有些是冒險的旅人,更多的是徒步穿行於車站間的工作者,譬如臨近肥水站的農業市場站和飼料廠站附近有許多地下種植園和養殖場,那裡多半需要周圍的工人。
自從肥水站至海洋館站的貿易線被毀壞後,不少無處謀生的居民就在那裡尋找工作。
農業市場站的味道讓人幾欲嘔吐不已,夏天皺了皺眉頭,卻沒有任何表示。
“夏天先生,喝一杯酒,酒精可以麻痺我們的嗅覺,這樣會好受一點。”
“客氣,”夏天接過波利瓦好心端來的果酒,一口悶了下去,的確,馥郁濃香的酒精味讓他翻騰的胃稍微好受一點。波利瓦又給他倒滿一杯。
滾動的車輪突然發出一聲嘎吱的碾壓聲,夏天只覺得車身突兀抖了一下,酒灑了半身,他不得不抓穩酒杯,很快便陸續傳來車輪碾過爛泥的嘎吱聲,以及一陣陣劇烈的搖晃。逮到平穩的時候,波利瓦又給他滿上果酒,十分殷勤。
運輸商人解釋道,“農業市場站是這附近的養豬場,這裡的人經常和豬打交道,豬屎,豬尿,還有蘑菇,這是這裡的一切,我們現在就走在這附近臭名昭著的豬屎大道上。”
波利瓦突然插嘴,“夏天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裡的故事,聽說在這裡的人會拿豬發洩,甚至還有人生下豬與人的怪胎畸形。”
“那還真是可怕,”夏天舔了一口杯口潤潤乾燥的口舌,這一舉動卻更讓他口渴,他故作驚駭地說道,“竟有人會飢渴到這般地步,還能讓禽獸懷孕。”事實上他半點不信,生殖隔離有這麼容易跨越嘛?不過他突然想到,這裡是畸形的世界,輻射過後的生物也許就可以跨越這種生殖界限也說不定。一時間,他也不敢隨口妄言。
“也怪不得他們,這裡可以說是整個地下鐵最讓人反胃的地方,有些不幹活的女人從這裡出來都難免粘上豬糞味兒,更不要說常年在此勞作的本地人。”
另一名運輸商人欣然同意,“這裡的彈藥連伎女都不想賺,很多人的房子幾乎就是在豬糞之上搭建,可想而知,外面的人有多厭煩這裡,不過我們不必穿行此地,瞧,前方有一條岔道。”
夏天的確發現了一條並不寬敞的通道,這條道路或許是人們新近挖出來的,周圍多是新落的泥土,還有數不清的鋼筋與圓木彼此以生了鏽的銅紅色鐵釦件相互搭起,隧道兩側則是一片片潮溼的木板和裂漆變了色的鋁片。
還好這裡也有鋼軌,所以他們無需下車。
“夏天先生,聽聞你是來自地面郊區的一個用以躲避核彈的基地裡?”
夏天點點頭。
“想來那一定是個讓人震驚的地方,”波利瓦佩服道,“我們都以為地面上早已無活人生存。”
運輸商人對此有自己的感悟,“那些愚蠢的潛行者早已給了我們最深刻的答案,請原諒我這麼直白,我親眼見到一個傻瓜前往地面,只用了一年時間,他就老的不像個人,兩年以後,他就死了,死的很悽慘,像個被剝了皮的瘦猴子。”
“他有發現什麼嗎?”
“當然,”運輸商人搖搖頭,“他發現了死亡,還不可救藥地愛上它,擁抱它,潛行者們就是喜歡這麼擁抱死亡。所以我親愛的潛行者兄弟給我留下兩個無依無靠的兒子,哦,他是我的親弟弟,一個自以為是的大傻瓜。”
“讓人惋惜。”
波利亞突然湊過來,“夏天先生,我......嗯,不知我能否再問一個問題。”
夏天點點頭。
“你們曙光,我實在很好奇,你們真的可以長期在地面活動嘛,我聽潛行者說,地面上到處都是劇毒的輻射物質,你們.......”他猶豫了一下,“你們是怎麼在地面上活動的?”
“我們的防空基地裡有很多防輻射的套裝,那個基地前身就是一個避難實驗所,裡面有很多配套的設施,在那裡,我們可以種植我們所需的食物,那裡的水源與電力也十分充足,而且處於郊外,沒有直接遭受核彈打擊,”夏天認真地說道,“所以我們活了下來,直到最近,我們的實驗所有些故障,人們便走出地面,那個時候地面的輻射值已經大大降低,你也明白,那裡是郊區,核彈沒有直接打在那片土地上。”
謊言,大半都是謊言,波利瓦心裡不斷呼喊,潛行者們也有輻射套裝,部分潛行者甚至擁有軍所裡最高階的抗輻射裝備以及藥物,可他們始終無法抵抗劇毒物質,無論在這附近的哪一片郊區都一樣。而那些水果裡的輻射值與他們自地面取回來的東西相比,少的近乎於零。
“真是幸運,我以為哪裡的輻射都一樣,”波利瓦由衷說道,“看起來我們這些地底下東躲西藏的老傢伙會有希望迴歸地面,也許到我們這一代老了的時候,地下車站的人就可以生活在地面上,自從懂事以來,我還沒真正到過地面呢。”
“會有機會的,”夏天真誠地建議道,“基地做了幾十年的數值檢測,輻射值比以前已經低了不少,我的一位朋友認定只要再過十年左右,郊區輻射對人體的損害就可以忽略不計,到那個時候,我們也無需面具就可以生活在地面上。”
“但願如此。”
“你會喜歡那個時候的,”夏天篤定......“我們的基地歡迎每一個人,而且,日星的確很美,是世上最美的東西。”
玻利瓦深深地贊同,他還為日星唱了一首讚美詩咧,就是賊難聽,不過夏天笑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