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太太審視的目光竟似乎木無反應,反而隱約透出了不卑不亢,老太太看在眼裡,嗯了一聲,卻沒有搭理善榴,而是先問三老爺。“剛才看你似乎有話沒說,人多口雜,也就沒問——”
三老爺看了看善榴姐妹,又猶豫了片刻,才道,“娘,您也不是不知道,這宗房老四,和老七房是互為表裡。這些年來老七房是沒少幫他往裡摟銀子……要不然,老七房早被人趕出村子裡了,還能這樣耀武揚威無所不至?”
老太太嘿地冷笑了一聲,又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吐出菸圈來,她輕聲道,“老三,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怎地?這裡頭的道道,只怕連妞妞都聽明白了,你這個說話的人,自己還沒明白過來?”
三老爺一時就不禁看向了善桐,善桐卻是貨真價實一臉的迷惘,她不禁又求助地望向了姐姐。
老太太看在眼裡,心頭一動:三妞的確沒有說謊,這二房家的孩子們,是唯善榴馬首是瞻……
她也就跟著看向了善榴,用眼神略微示意,讓善榴開口來回答這個問題。
善榴卻是根本不做尋思,她微微一笑,自然地道,“打狗看主人,這惡狗咬人,自然也得和主人抱怨。咱們什麼身份,和老七房計較,沒地跌了架子。宗房四叔要是還把小五房當回事……”
她沒有再往下說,三老爺與善桐,都已經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老太太哼了一聲,卻是多少又有了些不甘——王氏雖然行事頗多可議,但的確把幾個兒女,都教得好。
一時間,她口中又泛起了少許苦澀:如若當年榆哥能留在父母身邊……
20、抬頭
老太太出了神,屋內一時就無人說話,善榴唇邊噙著一絲淡淡的笑,低頭用了一口茶,在心底盤算了片刻,就聽得善桐脆生生地問,“祖母,咱再來一筒?”
老太太頓時就笑了,“傻丫頭,水煙雖然是好東西,可傻抽傻抽那也不行。你擱一邊吧,別亂捅煙道了,免得煙油沾了一身。”
善桐就傻笑著把水煙筒擱到了一邊,又拿起了美人拳,輕輕地為老太太捶起了肩膀,老太太愜意地哼了一聲,又抬起眼來,笑著向善榴道,“我尋常是不夸人的,不過三妞這孩子,真不怨我偏疼,家裡孫輩這麼多,也就是她最有孝心,最惦記著伺候我了。”
誇了善桐一句,氣氛頓時就活泛了起來,三老爺欠了欠身,笑著道,“可不是?我前兒還和慕容氏說,等開了春,四妞身子好了,就讓她多和三妞來往,也學學三妞的機靈孝順。”
善桐紅著臉笑道,“人家哪有這麼好!”又一頭鑽到祖母懷裡撒了半天的嬌,老太太才握著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別鬧騰了,你這折騰得我老婆子骨頭疼——三妞,你說一說,咱們不和老七房打交道,還有什麼別的用意麼?”
她這一問,倒是把善榴問醒了,她扇了扇睫毛,心中倒不禁有了一絲悔意:早想到這裡,今早就不上巴掌了……
可一想到老七房三爺那憊懶無賴的樣子,又覺得自己這兩巴掌打得的確痛快,眉宇間倒掛起了一絲倔強,一時咬著唇,並沒有說話。
善桐連剛才那打狗看主人的問題都不能答,如今老太太天外飛來一筆,她如何想得出來?自然是搜尋枯腸也無法作答,期期艾艾了半晌,又望向姐姐。
善榴便平靜地道,“老七房雖然窮,但人口多,要竄是非,也竄得快。眼看著西北來的借糧使者就要到了,這件事雖然是族裡的大事,但也和我們小五房密切相關。爹人就在前線為糧草發愁,我們不好扯他的後腿……要是把老七房往死裡得罪了,他們幾乎是一無所有的人,認真和咱們過不去,光是在借糧上,就能鬧出好大的風波。”
善桐恍然大悟,只覺得心頭又一重迷霧被善榴一語點破,眼前頓時就敞亮了開來:為什麼老七房的溫三爺幾次上門找十三房的樂子,祖母人就在隔鄰卻並不開聲,一反從前嫉惡如仇的性子。而母親在知道自己和善溫的衝突之後,也沒有進一步對老七房施壓的樣子。甚至今早被人把大糞都潑到門口了,也不曾暴跳如雷……
她才要說話,三老爺已是笑道,“大姑娘真是蘭心蕙質,你這一席話,倒是把三叔都說得豁然開朗起來!”
老太太看了三老爺一眼,不輕不重地道,“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是真想不透?怕是隻惦記著你的戲,根本就沒往深裡想吧。”
見三老爺面露愧色不敢說話,又掃了兩個孫女一眼,見孫女兒們面露尷尬之色,善桐更是衝著善榴直使眼色,似乎正在請示姐姐是否應該起身迴避,老太太又嘆了口氣,“家裡的事,你好歹也上點心,別老讓你媳婦一個人忙裡忙外的操持……今晚和宗房老四說話的時候,口氣別太硬,卻也不能軟。”
點了一句,就也不再往下繼續這個話題。她的語氣變得更冷了一些,輕輕地磕了磕水菸袋,又森然道,“咱們小五房就是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有人敢這樣欺負到我們頭上來。老七房是當我老得不像話,竟怕起事來了?——你不要把話說死,就讓宗房老四先把這事壓一壓。等明年開春緩出手來,再從容收拾善溫那不成器的東西。”
三老爺面色一正,肅然道,“是,孃的吩咐,兒子記下了。”
他見母親再沒有話,便小心地站起身來告退,“那兒子就先下去,母親要想起什麼,再叫兒子過來吩咐——”
老太太嗯了一聲,揮了揮手,便閉上眼不再說話。三老爺又衝善榴一點頭,同善桐擠了擠眼睛,便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屋子。屋內一下就靜了下來,善桐見善榴泰然自若,並無告辭的意思,心中又有些好奇,又有些著急:雖然今天祖母似乎轉了性子,但幾次也都沒有給大姐什麼好臉。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今天的事兒,能在祖母心中稍微扭轉印象已經是幸事了,想要一夕之間扭轉在祖母心裡的印象,只怕就太冒進了些。
她給善榴使了好幾個眼色,善榴都微微搖頭不予搭理。善桐也只好安靜下來,心中不禁又是好奇又是擔心,就不知道大姐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不過她一心二用,手底下捶背的節奏卻是絲毫不亂,老太太閉著眼享受了一會兒,也不睜眼,就這麼懶懶地道。“今兒我們家大姑娘出風頭了……十六歲的人了,這樣上去扇人耳光,也不嫌跌分?”
這話一出,善桐倒是放心了:老人家慣於拿捏小輩,欲揚先抑,這是題中應有之義。上回自己都能夠度過這一番試探,更別說大姐了。
果然,善榴的語氣依然不卑不亢,“這一番是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