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歷練,也好讓他早些知道世情,你且儘管使喚他。學問上他若憊懶不服管教,你也只管教訓,我再無二話的。”
林海哂笑,想了想正色道:“璉兒也算是個大人了,他這年紀,早些的成親生子都是有的,等我休沐時,咱們先把拜師禮操辦了,然後再問問他自個兒的打算,總要他自己願意才好。不過若是依著我,再不濟他總要有個秀才的功名才好說話。”
賈敏雖是勳貴出身,但是自小也知曉不少朝上的道道,嫁給林海這個科舉出身的清流後更是耳濡目染了不少,很是明白這功名的分量與難得,聞言卻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如你那般的少年進士多少年才出一個,二哥家的珠兒到現在還沒考童生呢。也不知道太太這次能容璉兒住到何時,怕不是年前就要他回去。統共這麼點日子,你又那般忙,能教璉兒多少呢?他這都十四了,也不曉得二十前能不能正經考個秀才出來。”
雖說秀才不算什麼,可有了秀才身份才能說以後。老師再好,林海也不能替賈璉答卷破題,想想便覺前路既阻且長。
林海倒比賈敏看得開。人生在世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他只放開了教導那混賬一番,再看他的造化便是。再說早些在賈璉身上試上一試,等他們的孩兒呱呱墜地,不論男女他都可自個兒給孩兒啟蒙,豈不美哉。
於是林海又寬慰了賈敏幾句,賈敏也體諒他第二日還要去衙門辦差的辛苦,夫妻兩人小聲說了會兒私房話便一同睡了。
因林海下回休沐日就在後日,賈敏第二日一早送走了林海後就將賈璉叫到身邊細細叮囑了一番,又忙著張羅拜師禮一應用具,並向常走動的各家發了帖子,言明林海即將收徒一事。賈璉則一面臨時抱佛腳,想多背幾本書在腹內,一面又派了人出去傳話,要手下商號想法子多收些上等的白毫銀針來。
林海如今是跺一腳整個江淮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他要正經收弟子的訊息一傳出去,送賀儀的人可說是聞風而動,差點將林府門檻都踏破了。林家卻是由大管家林忠親自守門,笑臉迎人不假,禮卻絲毫不肯收,反賠了不少瓜果點心出去。
後來揚州府裡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打探到林御史收的弟子乃是其夫人賈氏的孃家侄兒,京城榮國公之嫡孫,自小讀書不成器的,明白林御史並非藉機與人結交,便也都放了心,紛紛偃旗息鼓。
只榮國府跟著賈璉來揚州府探望姑太太的兩個長隨,因碎嘴議論主家,被林海下衙之後親自看著打了五十板子,躺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便是後話了。
到的第三日上頭,林海與賈璉皆是沐浴更衣,又請了林海的兩位幕僚做見證,由賈璉在聖人畫像前向林海端正行了三叩拜師大禮。
當著兩位幕僚的面,林海笑的一臉欣慰,甚至還拿出算籌,要當場為賈璉取字。
“上九,敦艮,吉。”
卦象一經推演出來,連林海都滿意頷首:“為師便取中敦字,為你取字享文,盼你能以敦厚終。”
賈璉立即跪下叩謝師恩,又言稱這便修書一封,告知京中長輩自己拜師並得字一事。
林海卻攔住了他:“此事且不急,明日再寫也使得,正好為師也有書信需的送入京中,到時自有人去你處取來。為師已吩咐後廚備了酒菜,你我師徒今日且先暢飲一番。”
林海此言一出,兩位幕僚便有眼色的各自指了事告辭離去,獨留賈璉一人恭敬不如從命。
賈璉心中正奇怪為何姑母今日不同他們一起用膳,就有兩個小廝將食案抬了進來,將諸般菜色並一壺桂花釀擺放停當,他也就將疑惑擱在心中,隨林海入席,對面而坐。
雖並不愛桂花釀口感甜膩,賈璉為表尊師還是先敬了林海一杯,又陪飲三杯,這才下箸吃菜。
只一口,賈璉就忽而僵住,只覺口中津液狂湧,彷彿半輩子的糖都在方才一口吞了進來。再抬頭看一眼姑父吃的眉目舒展唇角含笑,賈璉握著的象牙箸的手都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第20章 師生
原本拜師禮之後第一次與林姑父同桌用飯,賈璉是想乖覺懂事一點的。只是他再如何準備,卻也是萬萬沒想到林姑父竟然如此嗜甜。
一邊強壓下胃中翻滾而出逼到喉嚨的酸氣,賈璉一邊偷偷拿眼一下又一下瞄著一臉饜足的林海,到底還是忍不住對一旁垂眉斂目的小廝開了口:“還請這位小哥……倒杯濃茶與我。”
話說到最後,賈璉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飄,最後一個音節一落下就急忙閉緊了嘴巴,以免失了儀態。
賈璉一開口,林海的眼神就落到了他身上,餘光瞥見那小廝還在原地等自己吩咐,便大發善心抬了抬手,示意他去給賈璉斟茶,然後就笑眯眯問道:“璉兒何故停箸不食?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說完,也不等賈璉開口,林海又夾了一塊蜜汁排骨細細咀嚼,便是官場上的老對頭吃癟降職罰俸都不見他這般愉悅。
賈璉心中大苦,眼瞅著自己要的濃茶離著自己只有幾步路,卻又不敢讓林海等著,只能硬著頭皮儘量恭敬簡短的回道:“學生吃不得甜,辜負先生厚愛了。”
好不容易吸著氣把這句話說話,賈璉終於等到了自己要的茶,忙從小廝手上接過,也顧不得茶水滾燙,忙吸了幾口,才算把腹內那股粘膩泛酸的噁心勁兒給壓了下去,總算找回了幾分氣力。
瞧著賈璉這般狼狽,林海心中更覺舒暢,面上卻不顯,只一本正經的與他說話:“飲食之道,人各有所好,何來辜負一說。只是苦了你,怕是這一桌菜色皆不合你心意。可是要人去廚房吩咐一聲,再整治些京城菜色來?你師母陪嫁的廚娘烤的一手好鴨子,最是肥美可口。”
林海面帶關切,見賈璉喝了幾口茶後只顧著吃碗裡的碧梗米,忙又加了一句,聽著頗為慈愛。
賈璉卻險些沒叫米梗死。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飯粒嚥下去後,急忙攔下林海似乎要抬起來的手掌:“先生何必興師動眾,這滿滿一桌子菜,學生隨意吃上兩樣也儘夠的。既是京城來的廚娘,自然伺候姑母更為要緊。”
賈璉又不是個傻子,林姑父真要給他重新備些酒菜,豈有不直接吩咐的道理。先前這般安排,這會兒又多加問詢,就是等著他自己知趣呢。
他既然硬貼著林姑父拜了師,姑母又明擺著偏心,陪著吃餐飯又有何難。便是林姑父吩咐著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必去的。
林海見賈璉如此識趣,又是一副鐵青著臉還打算繼續下箸的模樣,嘆了口氣又問了一句:“果真不用?”
“果真不用!”
賈璉咬著牙斬釘截鐵答道,還努力給自己嘴裡塞了一大口飯。
林海點了點頭,扭頭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