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生那件帶血的襯衫泡在盆子裡,親手揉乾淨,洗衣水洗成了血水,散發著腥味。
她洗了很多遍,直到再也看不出來有血的痕跡。
她把襯衫掛去陽臺,然後觀摩它的衣領,它的袖口,它的裁剪。
想象它被人穿上,露出脈絡分明的脖頸,骨感修長的手,寬肩宅腰的身形。
他穿白襯衫很好看。
乾淨利落,也撐得起白襯衫該有的氣質。
倪迦心裡一抽。
但那個人,現在躺在重症監護室裡。
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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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時候,脖子到鎖骨那塊全是紅印和淤青,她發了狠的搓,搓的面板出血,那些印記還是觸目驚心。
她想到那些油膩而猥瑣的觸感,胃裡就直犯惡心。
如果那些事情真的發生了,她不能想象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態。
倪迦沒再繼續虐待自己,她把一身汙濁氣息洗去,從裡到外換了一身乾淨衣物。
昨天那套,全部扔進垃圾桶。
倪迦再趕到醫院時,腳步頓了一下。眼前的景象與昨夜天差地別。
幾個像模像樣的醫生站在病房外,和一個穿著打扮十分得體的女人交談著,女人身側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助理,同時在的,還有兩個穿著警服的男人,
顯而易見,那個挽著低髮髻的女人是陳勁生的母親,眉眼太過相像,有了成年人的韻味,更顯動人。
不論是醫生還是警察,模樣都比昨天高階許多。
估計都是些有點一官半職的人物。
只有這一刻,倪迦才直觀的感受到什麼是“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還得是個有錢的媽。
宋彰見她來,走過去跟那女人說了句。
女人只是微微點頭,表情淡然,表示她知道了,連一個打量的眼神都沒往倪迦身上放。
沒有像電視劇裡那樣,衝上來質問她為什麼要害她兒子,也沒有冷言冷語讓她滾。
沒有任何的攻擊,她壓根沒有把她加入到這件事裡。
徹頭徹尾的忽視。
倪迦頓時不知道自己是走是留。
她以為還會有不斷的警察問話和筆錄等等,但都沒有,她這個當事人就像空氣一樣,顯而易見,陳勁生的母親擺平了一切。
“我今天才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女人似乎有點心痛,“打架鬥毆,被這種流氓傷害,像什麼樣子。”
宋彰說:“阿姨,你應該多關心關心阿生。”
“我和他爸太忙了,今天回來已經推掉了一個會。男孩子需要獨立和自由,我給足了他,但我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宋彰有點無語,“那您也不能獨立和自由到只打電話吧……阿生平時的狀態你們根本不瞭解。”
女人搖頭:“他不願意讓我瞭解。”
宋彰欲言又止,憋的挺費勁,畢竟對方是陳勁生他媽,成年人就是這麼回事,用千萬套說辭來維護自己的理論,為自己辯解。
“不管怎麼樣,我的兒子還在icu,我作為母親的心情希望你們理解,我相信警察的能力,這件事會給我一個滿意的處理結果。”
“您放心,這是我們的職責。”警官點了點頭,道:“我們已經在審問肖子強了,這小子犯事兒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們會嚴懲。”
肖子強被抓到了?
倪迦心裡一塊巨石落地。
這個情況來看,那些人陳勁生家應該是打過招呼,不會讓肖子強輕易出來。
宋彰見她一人站在一邊,朝她走過去,“你要麼先去學校吧。”他看了眼時間,“現在去還能趕得上第一節課。”
倪迦抿了抿唇,又看了那女人一眼,問:“陳勁生怎麼樣?”
宋彰:“還沒醒。”
還沒醒。
他昏迷一整晚了。
倪迦頓時覺得心口一陣堵。
她慢慢點頭,“好,我先去學校,中午放學我過來。”
宋彰沒點頭也沒搖頭,只道:“這事兒別跟學校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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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迦自然不會說。
但人的嘴她堵不上,她差點被強,陳勁生被捅,一夜之間傳的紛紛揚揚,各種版本都有。
她自進班開始,同情和鄙視的目光交織在她身上,幾乎把她淹沒。
女生所有不光彩的事,在她身上發生了個遍。
她的名譽,徹底毀了。
倪迦已經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她。
這世上有人願意付出生命去保護她,無論她是否是常人所道的“好女人”。
這一次,她只關心陳勁生。
……
倪迦一上午的課都上的心神不寧,中午一放學,迅速趕到醫院。
而這一次,宋彰不在,助理不在,醫生和警察都不在。
只有陳勁生的母親。
她穿了一身純黑的西裝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線,身材緊緻,裙襬包裹住纖細的小腿,腳底蹬了一雙銀色尖頭高跟。
頭髮梳的整齊,耳邊的碎髮都彎著精緻的弧度,早晨那一面,倪迦看過她的臉,妝容精緻,面容保養非常好,紅唇使她幹練精明的氣場立顯。
此刻,她腰身挺得很直,靜靜坐在椅子上。
聽到腳步聲,她沒有回頭。
倪迦停在她旁邊,出聲叫人:“阿姨。”
女人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面色如常,但微斂的眉頭透出一絲淡淡的凝重。
倪迦輕聲道:“對不起。”
這一天裡,她把她前幾年從未說過的話反覆說著。
曾經她從不跟人認錯。
但生命如此無常,她的高傲,在錯誤面前沒有任何價值,甚至像個笑話。
女人的目光只在她臉上停了一秒,便移開了。
“小姑娘,我不會怪你,也不需要你的賠償,陳勁生瞞了我太多,我需要重新審視我作為一個母親是否合格。我只希望你做到一件事。”
倪迦看著她捲翹的睫毛,聽到她繼續說:“在他住院這段時間,你不用再過來了,高三的學生,好好備考,據我所知,你自身的情況不容樂觀,這或許是你唯一的出路。”
她很會說話,連意味深長的威脅都像是來自長輩的溫柔勸誡。
她緩緩說著,目光重新回到倪迦身上,那雙眼,和陳勁生一模一樣,冷靜的時候,黑白分明,不近人情。
“這件事我不會向學校施壓,你無需背任何的處分,可以繼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