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星猶豫了一下,還是不甘心。
起身起到一一半,她又坐回來:“我還想再問您一個問題——你們都談這麼多年戀愛了,您喜歡她什麼呀?”
靳餘生微微抿唇,抬頭望過來。
他的目光向來很涼,帶著種拒人千里的意味,像探究,又好像能看穿人心。
“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阮南星以為他誤會了,趕緊擺手,又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我沒談過戀愛,所以很想借著這個機會問問,什麼樣的女生討男孩子喜歡。”
在她看來,能談戀愛超過三年,都是超級了不起的事。
何況這一對,還他媽異地。
她真的非常好奇,對方是個什麼樣的女生。
是神仙吧。
靳餘生沉默著,手指無聲地在桌上敲,竟然真的幫她想了想。
他覺得,自己好像比過去有耐心了很多。
“但這是個機率問題。”他思考一陣,提醒她,“不見得會遇見類似的人。”
阮南星理直氣壯:“算機率之前,我要先收集樣本啊。”
好吧。
靳餘生於是直說:“因為她誇我的聲音,很好聽。”
這個理由有點兒怪,阮南星忍不住皺皺眉。
她以為他會說,因為她可愛,或者漂亮,甚至是腦子聰明。
“誇你?……比如呢?”
他沉默一陣,看向她。
聲音低沉,一字一頓,意味深長:
“比如,在床上。”
***
離開咖啡館,靳餘生開車回工作室。
B市的夏天很熱,蟬鳴聒噪一聲高過一聲。駛過洋槐的樹蔭,紛紛揚揚的青白色小花隨著風落下來,於無聲處,像一場巨大的雪。
光影搖晃,他被阮南星追著問了一上午,腦子不太清醒。眼下不受控制地,感到有些恍惚。
這是本科畢業第二年。
這一年他留在B市讀研,成了半個古書畫修復師。而沈稚子專心致志地考證上天,留在了民航。
其實自大三之後,兩個人就聚少離多。所以算起來……
手指扣在方向盤上,他有些出神地想。
應該有半年沒見過了。
上一次還是去年過年……在明裡市,他們向沈爸爸和沈媽媽攤牌。晚飯後,他被沈爸爸留下來進行深夜談話,沈稚子趴在門口偷聽。
……那好像也是很遙遠的事了。
如果不是阮南星藉著採訪的名義問起,他甚至不敢去算。
他們已經這麼久沒見過面。
拔.出鑰匙,靳餘生將車停在門口。
工作室鬧中取靜,被簇擁在一樹一樹的槐花裡,綠意纏繞,亭臺水榭,偶爾會讓他想起很久之前,周有恆的家。
那時候推開門,會有唇紅齒白的少女撲上來。
滿臉興奮地問他——
“師兄,你回來啦?”
明亮的光線透過天井落下來,他短暫地晃了晃神。
樹影婆娑,他愣了一陣,才看清站在院子裡,那個眼睛明亮、穿著簡單白T的矮個子少年。
“……”
靳餘生說不清為什麼,心頭陡然湧起一陣失望。
潮水一般,無情地將他包圍。
“師兄你可算回來了,你去了好久,我以為你要跟那個記者聊到地老天荒呢。”白朮毫無所覺,甜甜蜜蜜地迎上來,“你今天下午就不出門了吧?我剛剛又把他們昨天送來的那副畫看了一遍,我想我們可以從今天下午先開始做……”
白朮低他兩屆,晚幾年進工作室,大學與他同校,論輩分也能叫他一聲師兄。
小師弟心思格外活絡,嘴巴又甜,身上帶著股小動物的機靈勁兒。工作室裡的人都喜歡他,靳餘生也不例外。
只是現在的情境下,他邪火未消,不太想搭理。
頓了頓,舌尖抵住上顎:“明天。”
白朮微怔:“今天下午不行嗎?你還有事?”
“嗯。”
“……”
白朮沉默了一會兒,可憐巴巴地放開他的胳膊。
聲音小小地道:“那行……行吧。”
反正他也沒辦法,又求不動他。
從他認識這位師兄的第一天起,他就懷疑,他是一個活死人。
白朮長得奶,從小到大被人誇萌,小時候想吃什麼、玩什麼,賣個萌就能擁有全世界。
原以為能以萌治國一生一世,沒想到剛剛畢業,就在靳餘生這兒碰了鐵板,管他說什麼求什麼,到了師兄這兒,就三個字——
“哦,嗯,是。”
惜字如金,咳珠唾玉,絲毫不為他所動。
偏偏他這位常年沒有表情的師兄,一直以來成績優異,業務能力還強得令人歎為觀止,他又打心眼兒裡佩服。
……不敢正面剛。
白朮喪喪的,打算回屋。
往前走兩步,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師兄,今天晚上傅千霜的生日宴會,你去不去?”
靳餘生正拿著手機低頭打字,頓了頓,沒忍住:“……那是誰。”
他為什麼要去參加一個陌生人的生日宴會。
白朮:“……”
沉默三秒後,他不可思議地尖叫:“追了你一年多的那師妹啊……!跟我同一屆的,白白淨淨的那妹子,你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哦。”
其實他沒有印象。
但他懶得說話。
所以他重新低下頭,簡明扼要:“不。”
心塞的白朮:“……行吧。”
走到門口,又停住:“過幾天,千霜有個畢業的飯局,幾個老師也要來,你最好還是去一趟。我到時候會提醒你的,你記得提前把日程空出來。”
“……”
靳餘生不說話。
似乎打算裝作沒聽見。
“師兄。”白朮求他。
半晌。
“嗯。”靳餘生發出個不輕不重的鼻音。
總算得到一個非否定的答案,白朮感動得快哭了,覺得自己還能再救救他:“但是……真不是我說你,師兄,你真的應該走出門,多看看外面的風景,多去跟那些可愛的漂亮的女孩子們打打交道,而不是一直拿著你那個手機……手機是吃人的黑洞!不會送你女朋友的!不會的!”
不知道靳餘生看到了什麼,他話音剛落,他突然勾起唇角,笑起來。
笑容輕而淺,像春風拂開第一樹柳枝,十里冰川的積雪次第笑容,露出好看的面龐。
白朮看呆了。
這青天白日,他師兄……別是被鬼附身了吧。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靳餘生湊近手機,發了一段語音:“對,你說什麼都對。我就是禽獸,斯文敗類,表裡不一,滿腦子下流的事。”
聲音溫和,帶著點兒前所未有的笑意。
“但如果你航班到了B市,敢不來找我……”
他笑得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