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撥動引數朝前翻,他調出一段錄影。
一片屏住呼吸的寂靜裡,相機螢幕裡的帳篷像個發光的小蘑菇,許時萱的聲音清晰地在夜色中飄蕩開來。
“……靳餘生你睡了嗎,我有點兒事想給你說……”
“……今天我有點失態了,但我不是故意的,也絕對不是在針對你。可是,魚明明是沈湛買的,沈稚子吃了還要嫌刺多,我就有點兒不開心……”
“……沈稚子好像很黏你……可我們學校有句話說,流水的男生,鐵打的沈三……”
“……”
錄音裡從頭到尾,沈稚子一句話也沒有說。
直到最後,她語氣慵懶地回了一句,“你說什麼?”
夜風徐徐,靳餘生神色平靜地拿著相機,圍觀同學們的表情卻漸漸變得微妙。
許時萱忘了哭,慘白著一張臉。
沈湛憋不住,納悶地問:“那魚確實刺多,嫌棄幾句怎麼了?我都沒生氣,你瞎操什麼心?”至於半夜跑過來叨逼叨?
盛苒捅捅他,示意他閉嘴。
可這句話驚醒了陷入沉思的其他人,老師回過神,尷尬地朝沈稚子道:“對不起啊,老師錯怪你了。”
沈稚子敷衍地笑笑。
她不怎麼在意老師,只是靳餘生突然掏出一段錄音,讓她有點兒心虛。
錄影放到最後,她毫不意外地聽到了那句“住別人的帳篷很奇怪嗎?他邀請我來的啊”——
觸電一樣,一顆心都懸到嗓子眼。
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畢竟先斬後奏,還打著他的名號……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山頂上沒有其他光源,銀河壓得極低,繁星浩浩蕩蕩地在少年身後逶迤。他沒有看她,唇緊緊繃著,側臉把星空切割成兩個部分。
沈稚子愣了兩秒,在心裡啪地甩自己一耳光。清醒一點,這個關口,就不要沉迷他的美色了!
“那既然事情水落石出,大家就都別圍在這兒了。”老師只想趕緊把這事兒給糊弄過去,“散了吧,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許時萱很尷尬,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老師的話無形之中給了她一個臺階,她鬆口氣,正打算借坡下驢,剛一站起身,卻又被人攔住。
星光璀璨,少年的聲音清冷如同冰雪——
“道歉。”
許時萱愣了半天,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瞪大眼:“你在跟我說話?”
靳餘生沒有迴應,也沒有看她。
手臂固執地橫在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許時萱眼眶一紅,又想落淚:“我為什麼要跟她道歉!我不道歉!”
說著,就要往前走。
靳餘生沒有說話,她往前走了兩步,他硬生生把她拽回來兩步。
許時萱的眼淚噼裡啪啦掉下來。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靳餘生。
往常氣場發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冷。可發起火來,一副默不作聲的樣子,卻一點兒情面都不留。
她啪嗒啪嗒掉眼淚,靳餘生就也一動不動,站在鋪天蓋地的低氣壓裡,一言不發地陪她耗。
沈湛和盛苒懶得管,已經開始討論明天回去之後吃什麼。最後還是班長看不下去,躊躇著過來打圓場:“靳餘生,要不算了吧。”
不等靳餘生發作,他趕緊又拍拍許時萱:“你也是,話說得太髒了,不管有沒有錄音,都不該那樣說同學啊。”
許時萱哽咽著揉眼睛,發出輕如文蚋的“嗯”。
靳餘生沒有說話,沉默一下,目光落到沈稚子身上。
她還坐在他的帳篷前,懷裡抱著相機,齜牙咧嘴的,不知道在小聲嘀咕什麼。
舌尖抵住上顎,他走過去。
眼前投下一片陰影,沈稚子愣了一下:“靳……”
後兩個字還沒出口,他躬身從帳篷裡撈出睡袋,塞進她懷裡。
沈稚子蒙了一下,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可是面對壓迫感十足的靳餘生,她又莫名有點慫,忍不住主動解釋:“我說那話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氣氣許時萱。”
靳餘生不說話,垂著眼。
“你不會又生氣了吧?”半晌,沈稚子小心翼翼地戳戳他,“可,可我也沒有撒謊啊……”
“後半夜,”他頓了一下,唇崩成一條線,“去跟盛苒睡。”
沈稚子一愣。
然後瞬間炸了:“為什麼啊!你講不講道理!是許時萱自己跑到我這裡來鬧了一通,關我什麼事!”
他不說話,她想來想去,越想越不爽。
都怪那段錄影。
雖然錄影幫她迅速解決了這件事,可也讓靳餘生聽到了她那句狐假虎威的話。
……那她寧願沒有錄影啊!
靳餘生一言不發,將她拖到地上的睡袋一角撿起來。
“而且,”她不服氣,“為什麼別人的相機都是開長曝光,只有你的是錄影啊!”
雖說他錄的是帳篷外面,可也還是很奇怪啊!
他是痴漢嗎!
靳餘生心裡有些糾結,他猶豫著沉默了一陣。
許久,語氣平靜地道:“按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靳餘生同學的日記:
故意開錄影。
即使錄的是帳篷外,
聽起來也會像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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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本文又名:《踢皮球》,《女主總是無處可去》,《她來時沒有買帳篷,嚶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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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場是真人真事,主角不是我。
但我至今都不能理解小白花這個“我罵你是替天行道,你罵我就是欺負我”的邏輯……反正邪門得很_(:з」∠)_
第13章 拜託雨神
時過凌晨,沈稚子縮在睡袋裡,跟盛苒大眼對小眼。
“那個,大苒苒。”半晌,她終於開口。
“嗯。”
“我有點兒冷,就是心口這個地方,涼颼颼的。”沈稚子舔舔嘴唇,“覺得自己既像孤傲的荒原狼,又宛如猛虎落平陽,無家可歸,被人踢來踢去。”
“……你比喻還挺多。”盛苒頓了頓,放下手機,“靳餘生只是不想再生事。”
跟她住同一個帳篷,確實能省很多麻煩,也不會被人誤會。
沈稚子不聽:“他拋棄了我。”
“……我覺得他沒有。”
“唉,都怪那段錄影。”沈稚子自顧自地叨逼叨,“我從一開始就不該認識沈湛,如果我不認識沈湛,就不會有那桶水,如果沒有那桶水,我就發現不了靳餘生的美色,如果我發現不了他的美色,我就不會一直覬覦他,如果我不覬覦他……”
“……”她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
盛苒:“我再理你我是狗。”
“我都被拋棄了,你也不安慰我。”沈稚子小聲逼逼,“明天我就扛把斧頭,去找個荒無人煙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