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身來,把在旁邊照看的張予明嚇了一大跳。
他的胸口連一點起伏都沒有,眼睛睜得極大,而且只顯現出一大片眼白,詭異之極。
“冬子,你怎麼了?”張予明一邊過來檢視,一邊按了床頭的呼叫器。
李冬靜靜地坐了幾秒,黑色的瞳孔轉過來,慢吞吞有些僵硬地將頭側向他的方向,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
張予明和他對視了一眼,只覺後背上的汗毛根根豎起,一股涼氣直衝天靈蓋。
醫生很快趕了過來,檢查後說他一切正常,燒也已經退了。
董紓也被驚動,過來和李冬閒聊了幾句。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燒,可能是這兩天著了點涼吧。”李冬憨憨地撓了撓頭,又聳了聳肩膀,這是他之前慣做的小動作。
張予明默默地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又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既然李冬已經恢復如常,三人便決定儘快完成檢修工作,好早日返程。
雖然張予明內心並不是很想走。
這天傍晚,他到底層艙修理那些因損壞而被廢棄的機器人時,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響。
他循著聲音走到一個房間門口,輕輕推開房門,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一隻足有半人高的鳥兒站在蘇拂手臂上,這鳥兒有著寶藍色的翎毛,天藍色的眼睛,身上被棕黃色的羽毛覆蓋,而尾羽則像把華麗至極的大扇子,呈現鵝黃到純白的漸變,最末端細細的絨毛一直委頓到地面上,漂亮極了。
看見張予明進來,鳥兒也不害怕,非常高貴矜持地對他微微點了下頭,又轉過頭埋進蘇拂手心吃東西去了。
“好美……這是什麼鳥?”張予明看得目眩神迷。
“在湮滅星發現的物種,從前從未見過,所以還沒給它起名字。”蘇拂輕輕摸了一下這隻鳥的頭頂。
“只有這一隻麼?”張予明環顧四周,沒有看見其它鳥兒的蹤跡。
蘇拂點點頭:“是的,那裡剛剛遭遇了一場高能粒子風暴,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體在瞬間全部消逝,只有這隻鳥不知道怎麼跑到了我們設定的觀察站裡,靠觀察站的屏障活了下來。”
湮滅星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星球,那裡常年遭受著隕石的打擊和輻射的威脅,張予明從沒有想過,那裡竟然還會出現這麼美麗的物種。
在最深的絕望裡,開出最美的驚喜,尤為令人震撼。
“真是不容易啊……”他不由得感嘆。
“是啊,生命很脆弱,但生命又很珍貴。”蘇拂也跟著嘆了口氣,“其實,相比殺神,我更願意做守護神呢。”
她這極為罕見流露出來的一抹哀傷和柔弱擊中了張予明的心。
“你一直在守護我們。”張予明如是說。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感謝憂鬱的地雷和營養液,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援,超感動~~
☆、斥責
回程的時候,張予明抓耳撓腮,都沒有找到機會和蘇拂當面告別。
他只好哀怨地給她發了條簡訊:“我走了。”
“嗯。”蘇拂的回覆一向簡短。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張予明按捺不住,他恨不得無時無刻不和她膩在一起。
“一定回去過年。”
張予明正準備高興,算了算日子,氣得鼓起了腮幫子:現在可還沒到夏天呢!
他決定欲擒故縱,晾她一段日子,等她發現若有所失後回來哄他。
可惜一直等了一個月,都沒等到她的隻言片語。
張予明更生氣了。
這段時間,李冬有點不大對勁。
他本來是個憨厚的漢子,不善言辭,只喜歡悶頭做事。可自從上次生過那場病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特別愛往人堆裡鑽,還很喜歡攬活兒,該不該他做的事情他都樂意做,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
張予明記得他之前有個異地戀的女朋友的,每天都會黏黏糊糊地打電話,一打就一個多小時,現在竟然徹底不聯絡了,很晚才回宿舍不說,到了宿舍倒頭就睡,完全不參與他們的聊天。
張予明跟董紓提過這件事,董紓卻大大咧咧地說:“這有什麼?冬子知道上進是好事呀,人總是要成長的嘛!”
張予明自覺和這個棒槌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便閉了嘴,但心底憂慮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
他們回程後便將發現的異狀報告了生命科學院,可據說調查員再去往江浦星時,那邊已經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了,此事也就此被擱置,有時候張予明想起來,甚至會疑心那些花朵是否真的出現過。
這月底,因為測試部的表現突出,他們每人都拿到了一筆豐厚的獎金。
董紓下班後一把拽住他,將他拉到角落裡,擠眉弄眼地小聲說:“阿明,晚上有安排沒?”
“……沒有。”張予明一臉懵。
“那——跟我去逛輕歌曼舞吧?”董紓露出一臉賊兮兮的笑容。
“我不去。”自打上次異形事件後,張予明已經對輕歌曼舞產生了陰影,再也沒有踏足過那條街。
說起來,他這陣子當真可以稱得上是清心寡慾,潔身自好,守身如玉。
“為什麼?那邊可好玩了,哥帶你去長長見識。” 董紓架住他的肩膀不許他走。
張予明有些不耐煩:“哎,我真不去,你自個兒去吧,我還有書要看。”他最近忙著考一個工程師的初級證,每天都看書到深夜。
“哎喲,放鬆一晚上唄,幹嘛繃那麼緊啊?” 董紓忽然想起了什麼,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不懷好意地笑了,“阿明,你不會……還是個雛兒吧?”
張予明驀地漲紅了臉:“你胡說八道!”
“那你為什麼不敢去?” 董紓使出激將法。
最終,張予明紅著臉被董紓拖走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一架小型星艦緩緩降落在天道上。
蘇拂接到陛下的急召,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腳下生風地步入皇宮,她在星艦上便將輕甲卸去,此時一身筆挺的軍裝,襯得身軀分外單薄。
見到日漸蒼老的陛下,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被攔住。
宗元笑得和藹:“拂兒,不必多禮,快過來讓我看看。”
蘇拂依言靠近前,看見宗元越發濃密的皺紋和漸漸爬上臉龐的老人斑,心下不由唏噓。
這個生性多疑卻又給了她許多疼愛關心的帝王,讓她恨不起來,也親近不起來。
宗元緩緩站起來,一手搭著她的手臂,另一隻手拄著柺杖,徐徐步到寶座後寬大的星圖前,指了指一個地方:“拂兒,你看那裡,認得那是什麼地方嗎?”
垂垂老矣的身軀,卻仍然積威深重,他的眼神中,燃燒著從未熄滅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