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最多就是粉色的,這把豔得要滴出血來的紅傘是依誰的喜好購入的,還常年放在他的車上?
此時窗外飄起雨絲,綿綿密密。
腹中飢餓感更甚,夏星湖不想在因為一把傘僵在這裡,卻發現他並沒拿紅傘給她的打算,而是直接下了車,撐著傘繞到她這頭,為她開啟車門。
陸泊言身材高大,與他共撐一把傘,姿勢可想而知,夏星湖坐在車裡不動:“不是還有一把嗎?”
陸泊言微訝:“你要用那把?”
夏星湖反問:“不能用?”
陸泊言微頓,什麼也沒說,又繞回來,把紅傘取出遞過。
夏星湖低頭看了一眼,輕輕開啟搭扣,陸泊言又一次為她開啟車門:“走吧。”
時間未到放學,路上行人冷清,二人並排走了一段,就到了那家老牌小店。
甫一露面,店裡老闆娘就笑開花:“是你們呀?好久沒來了。”
陸泊言含笑:“這不,想念您的手藝了。”
老闆娘精明又熱情,記得每個常來的或是特別的客人,報了一串他們從前常吃的菜色,末了提了一嘴:“我這今年又新出了種丸子,送一份你們嚐嚐吧。”
陸泊言望向坐在對面的夏星湖:“還要什麼?”
夏星湖卻慢慢對老闆娘說:“剛才那份餛飩,換成薺菜餡的。您這有薺菜吧?”
四月是春的第二個月,薺菜還很鮮嫩。老闆娘笑著點頭:“有有有。”又問陸泊言要不要一起換了。
陸泊言說不用,老樣子就好,轉而問起夏星湖:“怎麼想起吃這個了?以前你不是嫌薺菜氣味兒大。”
凡是有氣味的食物,就常成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夏星湖反問:“那你呢?”
陸泊言微挑眉:“我?”
“是啊。”夏星湖理著老闆娘送上來的餐具,“你從前挺喜歡有氣味的食物,是跟我在一起了才慢慢不沾了的。如今能開禁了,怎麼不吃了?”沒跟她在一起前,這位可是拿芫荽當青菜吃的。後來她嫌他嘴裡味兒大,他就不吃了。
陸泊言目光閃了閃,垂下頭,聲音低幾分:“習慣了。”
倆人是上了高中就正式挑明關係在一起的,長久的相處和磨合,已經讓他們的習慣互相退讓,互相影響,有些地方相似,有些地方互補,融為一種密不可分的關係。真要因為對方的突然改變而做回原來的自己,哪有那麼容易。
他恢復沉默,夏星湖便也不說話,內心卻在狂唾棄自己的心軟。
明明錯的人並不是她,為什麼他像是很受傷一樣?
她住院一年多,整個人從內到外脫胎換骨一般,已不如從前般喜歡白的淡藍淡綠淺粉這種醫院常用色,偏覺得紅傘溫暖可人些,覺得它有勃勃生命力。而從前避之不及的食物,也將於常年清淡的飲食泡得無味的舌頭裡長出倔強,很想嘗試一下與平淡相反的東西。
也許本來感覺沒那麼強烈,但她看到的事情刺激了她,讓她做出這個決定。
老闆娘手腳麻利,很快東西一碗碗端上來。
向來世事,都是想來簡單,說說容易,做起來就難。
夏星湖看著眼前的一碗餛飩,先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氣,薺菜特有的清新香氣,伴著芝麻油和煎香的魚蝦碎的味道徐徐蒸騰,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難以接受。
她用瓷勺舀起一隻,澄清的湯裡撒了切得細碎的蔥花,裡面汪著一隻小巧精緻的餛飩,碧綠的餡包裹在微黃的加了薄鹼與雞蛋的餛飩皮裡,中間夾著淡紅的蝦肉碎,金黃的魚肉末,看起來十分可口。
她試著咬了一口,野趣的鮮香瞬間充滿了口腔,食物的微燙令她不由往嘴裡抽氣。
慢慢地,她吃掉了第一隻,然後她品出了味兒,很快把眼前的一碗餛飩吃光。
她吃得背心微微出汗,忽聽得一聲提醒:“牛肉丸要涼了。”
第7章 牛肉丸子
夏星湖應聲抬頭,把吃得只剩湯底的細瓷小碗輕輕推到一旁,拿過牛肉丸子繼續吃。
老闆娘的手藝幾十年如一日的好。牛肉丸子是手工捶打上勁,柔脆Q彈,鮮美可口,個頭不大,女孩子都能一口一個,特別是冬天裡吃上一碗,能從胃裡暖到四肢百骸,每個毛孔都愉快地張開,每日裡能賣出二百多斤。就連從不吃有過重氣味食物的夏星湖,都能連著吃下三碗。
現在她擯棄了從前的飲食習慣,試著往湯里加了芫荽末,蔬菜裡濃郁獨特的香氣被熱湯一激,混著去了腥羶的牛肉清香撲面而來。
既然要破戒,索性破了個徹底,陸泊言靜靜地看她往裡擱了胡椒、陳醋,嚐了一口湯汁後眼前一亮,大塊朵頤起來,只覺得自己本來不甚好的食慾似乎又往回漲了點。
不同於夏星湖,陸泊言眼前的第一隻瓷碗還有八分滿,他這時才慢慢開始吃。
午後的天氣略涼爽了些,他嘴裡的湯已經晾涼到正好入口,儘管他比夏星湖晚了許久才開動,二人卻是幾乎同時吃完的。
從小店走出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離小學放學時間只有不足半小時,兩邊的路口也已陸續停滿了家長的各式交通工具。
二人穿過人群回到車旁,夏星湖“哎呀”一聲。
陸泊言轉頭:“怎麼了?”
“我把傘忘在店裡了。”她有些歉意地說,“要不我回去拿一下吧?”腳下卻紋絲未動。
陸泊言不甚在意地說:“別去了,馬上要放學了,等一下這裡人會很多,先上車吧。”
夏星湖見他真的不在意,才依言上車,卻在心裡打了個問號。
陸泊言的性格雖然溫和,領地意識卻很強,對自己的東西有特別強烈的主權觀念,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用一把女式傘,而不是親近的人,他不會讓人把東西落在車上。
那把傘到底是誰的?
若是文夢雲在這裡,一定會覺得她大驚小怪。
不過一把傘而已,能說明什麼?
但不知怎麼,夏星湖就是覺得那把傘不對勁。
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剛才陸泊言就一付非常不想讓她使用的樣子,現在她故意把傘落在外頭,他也不讓她去拿,恐怕是借了她的舉動,正好給了傘一個合理失蹤的理由。
她有些懊惱,不過一把傘,她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
“在想什麼?”
陸泊言發動車子,穩穩開出停車位。
“嗯?在想我弟,他不是要高考了嘛。”夏星湖胡亂找了個理由。
陸泊言說:“星宇成績很好,你不需要太擔心。”
他又說:“今天週末,媽讓我們晚上回去老宅吃飯。”
夏星湖不想去。
都已暗下決心要離婚了,還跟他們一家子虛與委蛇幹什麼?
但想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