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裡還是很有地位的。
到了關家,關大舅早早帶著兒子等在門口迎接了。與秦老先生見了面,才行過禮,連問好的話都還沒說出口,關大舅就先紅了眼圈,喉嚨也哽咽了。
秦老先生嘆了口氣,低聲安撫兩句,又道:“你先帶我去瞧瞧親家吧。你媳婦可在?桑姐兒興許是那回摔出了毛病,這一路暈車,難受得很,不知能不能到附近請個大夫來瞧一瞧?”
關大舅連忙把他們祖孫迎進了門,又去看秦含真。秦含真無精打采地抬眼望了望他,照著虎嬤嬤的指示,叫了一聲“大舅舅”,什麼話都沒說。關大舅瞧著心疼,連忙叫了他媳婦關舅母來,把秦含真抱進了後院廂房。
關家住的是兩進的院子,雖然關老爺子也是教書先生,學堂卻在別處,這裡完全就是私宅。關家二老住後院正屋三間,東廂房是兒子媳婦帶著孫子住,西廂房是小女兒住。秦含真被關舅母抱去的,正是他們夫妻的屋子,也是三間,中間做小書房兼會客廳,北屋是夫妻倆的臥室,南屋有炕,關舅舅關舅母的兒子平日就在這裡起臥。不過眼下,這屋子也可以用作客人來時暫時休息的地方。
關舅母並沒有請大夫來,她懂得一些藥理,家裡也配了些成藥,就拿了兩丸藥來給秦含真吃。秦含真其實是有些擔心的,但看見虎嬤嬤接過藥聞了聞,就遞給了她,她便抱著相信虎嬤嬤的心理,把藥吞了下去。
關舅母還笑說:“真是長進了。從前叫桑姐兒吃藥,她是再不肯的。”虎嬤嬤嘆氣:“自從大奶奶沒了,姐兒就懂事了許多,也不象從前頑皮愛鬧了,倒叫人看了心疼。”關舅母頓時沉默下來。
秦含真吃了藥,喝了點熱水,躺上一會兒,覺得好些了。見虎嬤嬤與關舅母對坐無言,她想了想,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姥爺是不是病得很厲害?”
誰知關舅母一聽,眼圈就紅了,開始默默流淚。
虎嬤嬤小聲問她:“都請了哪位大夫來?開的什麼藥?要不要請一請張醫官?我們姐兒這一回,就是吃了張醫官開的藥,才好起來的。”
關舅母也小聲回答:“已經請過了,虎伯前兒帶來了親家老爺的名帖,少英親自去請的張醫官,是張醫官說……我們老爺子怕是不行了,讓準備後事,衝一衝也好。”
虎嬤嬤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又問:“表舅爺如今還在家裡麼?綏德州那邊不知有沒有訊息?”
關舅母搖了搖頭:“少英一直在家,我們倒勸他不必守在這裡,他死活不肯聽,說是老爺子對他恩重如山,這會子老爺子病重,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走開的。綏德州那邊,要等到咱們家裡大事辦完了,他才會過去。若是知州大人等不得,那他也不會後悔。我們還能說什麼呢?老太太也沒發話,少英就這麼留下來了。”
秦含真豎起了耳朵仔細聽,這個少英……是她的表舅嗎?正好名字裡有個“英”字,會不會與那根金花簪上的刻字有關?
第十二章 小姨
關舅母猶自傷心著,虎嬤嬤心下盤算,是否該找個理由,再提一提表舅爺吳少英。
今日她換下張媽,隨同秦老先生與秦含真祖孫到關家來,就是奉了牛氏的命令,探一探吳少英的口風。她昨日一見那金簪上刻的“英”字,就立刻想到了這位表舅爺。吳少英是關氏的兩姨表弟,小時候父母雙亡,被姨媽關老太太接過來養活,與關氏是青梅竹馬。除了他,關氏認識的人裡頭,再沒有別個名字裡有“英”字的人了。
只是……關氏自從嫁進秦家,一直十分規矩,即使丈夫秦平長年駐守邊城,很少回家,她也從無怨言。作為媳婦,她是無可指責的。光憑一根簪子上的刻字,就懷疑她與孃家表弟有什麼糾葛,委實太過草率了些。
更何況,吳少英在關氏嫁進秦家後沒多久,就去了西安府學讀書,考中舉人後,更是直接被舉薦到了京城國子監,多年未曾回鄉,直到秦平出事後,他才回米脂奔喪兼探親,兩人這些年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私情。牛氏心裡對此是有數的。
她讓虎嬤嬤跑這一趟,不過是為求個心安。只要確定此事子虛烏有,那翠兒偷藏金簪,就跟上頭的刻字脫不了干係了。翠兒何必做這等事?不用說,肯定是受了何氏的指使。何氏若只是妯娌間爭閒鬥氣,為了護著女兒逼迫長嫂,把長嫂氣得上吊,雖然過分,但牛氏這個做婆婆的只會重重懲罰一番,不會做別的。可她要是假造物證,構陷長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家可容不下這樣的毒婦!
虎嬤嬤領命而來,小心翼翼地引著關舅母說話,好多打探些吳少英的訊息,最好是能打聽到那對金簪的具體來歷。很快她就得知,他本人此刻正在關老爺子的屋裡。這些天關大舅夫妻倆一直在老父床前侍疾,待人接物、出門跑腿的活,幾乎都是吳少英乾的。關大舅夫妻為此十分感激他。
虎嬤嬤便問:“桑姐兒似乎好些了,不知關老爺子這會子醒了沒有?能不能見姐兒了?”
關舅母擦乾了眼淚,點頭道:“我去瞧一瞧。若是老爺子醒了,就抱桑姐兒過去,讓他老人家看一眼吧,就是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外孫女兒。這些天,老爺子都糊塗了。”說著就要起身出去,卻有個水紅色的身影提前一步進了屋:“嫂子,聽說親家老爺和桑姐兒過來了?”
這是關氏的小妹妹芸娘,秦含真的小姨。
關芸娘還未出嫁,今年十六歲,眉眼間與關氏有幾分相象。但一樣的細眉細眼,關氏留給秦含真的印象,總帶著那麼幾分哀愁,關芸娘卻有一雙鳳眼,吊眉薄唇,給人的感覺有些厲害。
關舅母看見是小姑子,頓了一頓,有些不自然地道:“是啊,親家老爺去瞧老爺子了,桑姐兒路上暈車,就到我屋裡躺一躺。她傷還沒好呢,身子弱,你別鬧她。”
關芸娘一挑眉:“我來見見外甥女怎麼啦?哪裡就鬧她了?嫂子別冤枉我。”說罷也不理會關舅母,徑自走到炕邊,衝秦含真笑了笑:“我聽說你忘了事,可還認得小姨?”
秦含真爬了起來,老實地搖了搖頭。關芸娘眉頭皺了皺,伸出水蔥兒一般的手指,就往秦含真腦門上狠狠戳去:“沒良心的小東西,我是你親姨,你怎麼能忘了我?”
秦含真被她這一下戳得腦門生痛,忍不住哎喲了一聲。虎嬤嬤臉色變了變,忙上前抱過秦含真,對關芸娘說:“姑娘手輕些吧,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