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時候還早,去別處看看。”杜蘅道。
兩人走到遠遠站著不敢吭氣的李福跟前。
董曉悅沒好氣地道:“帶我們去李大郎的院子。”
她現在一見李家人就覺得膈應,對那幾個死者也是毫無同情,要她說這種人渣簡直是死有餘辜。但是案子還是得查下去,沈氏跨越兩個夢,關鍵線索有可能在她身上。
李大郎單獨住一個大院子,在整座宅子的東南,規格是除了正院之外最高的,房舍還比正院新,陳設富麗堂皇,怎麼闊綽奢侈怎麼來,可見這個長子過得十分滋潤。
命案發生之後洪陽縣的官差自然也來李大郎的房間裡檢視過,不過沒發現什麼線索,只是被褥有些凌亂,經李家人證實,似乎也沒丟失什麼貴重財物。
董曉悅和杜蘅在臥房裡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物證,房間早就被下人收拾乾淨,即便有什麼痕跡也看不出來了。
“去院子裡看看。”董曉悅對杜蘅道,她本來就沒指望能發現什麼,也談不上失望。
庭院裡栽了不少名花,中間還用太湖石堆了座假山,只是一味堆砌不知留白,匠氣又俗豔。
此時正值盛春,庭中奼紫嫣紅,蜂蝶飛舞,董曉悅四下裡看了看,目光落在白石臺階旁的一株重瓣碧桃上。
杜蘅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發現靠近欄杆的地方有一根枝椏斷了,斷枝只剩下一點樹皮連著,他上前看了看道:“斷口是新的。”
董曉悅點點頭,走到石階前蹲下來,仔細檢查那一側的苔痕,果然見上面有一條不正常的痕跡,似乎是拖拽留下的。
命案發生後下過雨,又有不少人來過,庭院中的痕跡已經看不出了,那片苔痕位於石階角落,頂上又有廊廡遮著,這才保留了下來。
“兇手應該是把李大郎弄暈了,然後拖著他到正院,樹枝可能是那時候不小心結束通話的。”董曉悅推測著那一晚的情形。
把人弄暈的辦法不少,如果那兇手是個練家子,掌握好力道用手刀往人脖頸後劈一下就可以了。李大郎睡得稀裡糊塗,恐怕還沒清醒過來就中招了。
“兇手有刀,本來用刀脅迫被害人也是可以的,直接把人弄暈了大約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防節外生枝,”董曉悅摸著下巴忖道,“真是個謹慎的兇手。”
至於為什麼把李大郎劫到正院去,他們看了現場便明白了,李三春夫婦住在一起,兇手一個人要同時殺兩個人難免分身乏術,容易遭到抵抗或者被哪個逃了,手裡捏著他們寶貝兒子的性命,兩人不敢輕舉妄動,便好控制多了。
兇手顯然很熟悉李家的環境,知道李大郎的身份,如果是外來人員,那很可能事先踩過點,至少也得有個內應。
董曉悅和杜蘅又去李家各處轉了轉,沒發現什麼特別的線索。
他們還特地沿著牆根搜尋了一圈,植被沒有被踩踏過,牆上的苔痕上也沒有人為留下的痕跡,洪陽縣的官差也是據此認定不是外人所為。
“這也很難說,有內應開門的話就不成立了,”董曉悅鄙夷地撇撇嘴,“這案子辦得也太糙了。”
這倒未必是官差無能,既然沈氏主動投案自首,他們當然巴不得快點結案。
現場勘察下來收穫實在不算大,董曉悅嘆了口氣:“但願能從李二郎嘴裡問出點什麼來,你說我把他帶回去嚴刑拷打行不行?”
“……”
沒等杜蘅發表意見,她自己先否決了:“算了,屈打成招太不和諧,他實在不肯招就拿燈照著不讓睡覺,哼,我看他能撐幾天!”
“……”你開心就好。
兩人回到正院,李二郎已經把李家上下幾十口人都集中到了庭院裡,主人站前面,接著是各院管事、主人身邊得臉的小廝和大婢子,最後是粗使奴婢。
有董曉悅帶來的長隨盯著,他們一律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別說竊竊私語,連眼神交流都沒機會。
李二郎本人也站在庭中,見知府父子倆回來,連忙迎上前來行禮,董曉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李二郎臉上的血色肉眼可見地退了個一乾二淨。
“有勞李公子在外面稍候,問到你時再進來,”董曉悅說著朝人群中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個花白鬍子,身穿灰色綾緞衣裳的老頭身上,“鄭管事是哪位?”
那老頭果然出列,躬身行禮:“回稟府君,是奴婢。”
董曉悅點點頭:“你先跟我進屋罷。”
回到堂屋,縣令起身相迎,兩人相讓坐下,杜蘅坐下董曉悅手邊,那老管事戰戰兢兢地垂首立在他們面前。
董曉悅不急著問案情,先問他姓甚名誰,今年幾歲了,家中都有些什麼人,孩子多大了之類無關的問題。
那鄭總管一一作答,緊繃的神經慢慢鬆弛下來,聲音也不打顫了。
就在這時,董曉悅冷不丁把手裡的茶杯往地上一摔,茶杯哐啷一聲脆響碎成了幾瓣。
董曉悅同時大聲喝問道:“李二給了你多少錢?說!”
那總管差點沒嚇出心肌梗塞,兩股一陣顫慄,跪倒在地上,語無倫次:“府……府君……奴婢……”
董曉悅前面問些無關問題就是讓他從應激狀態中放鬆下來,等他放鬆了警惕再打他個措手不及。問案情他自然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她另闢蹊徑,從收受賂銀突破。
這鄭老頭是李家總管,李二郎上下打點多半不會少了他,而且每天晚上各處的大門小門都要由他親自檢查一遍,若是要放外人進來,也得打通他的關係。
董曉悅雖然是詐他,卻也很有幾成把握。
“你說是不說?”董曉悅又重重拍了下桌案,杜蘅他爹長得人高馬大,吼起來中氣十足。
那乾瘦老頭嚇得直哆嗦:“府君饒命……二郎他……”
“給了你多少錢?”
“一……一百兩銀子……”
董曉悅對這個世界的物價有一定認識,一百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只是拉關係的話用不了那麼多,這中間肯定有貓膩。
“李二郎給你這麼多銀子,求了你什麼事?”
“沒……沒……”
“還抵賴!”董曉悅把眼睛一瞪,“他是不是叫你開門放歹人進來?”
“老奴冤枉啊府君……”老頭哭喪著臉道,“老奴什麼也不知道,二郎只叫老奴留著那扇角門別鎖,老奴不知道他要做甚……”
“你這還還冤枉?”董曉悅簡直佩服他的臉皮,“行了別嚎了,還有話問你,最近有什麼人上過門?”
老頭回憶道:“一個半月以前郎君壽辰,許多親朋來祝壽……”
“哦,都請了些誰?可有名單?你去取來。”
有錢人家辦酒宴一般都有名單禮單之類的東西,李三春的壽辰果然也有來賓記錄,鄭老頭連忙叫個小廝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