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萱小聲嘟囔,“我是想著,深色的耐髒。”
魏年道,“節儉的不是地方,人不能總想著節儉省錢,錢是省出來的嗎?錢是賺出來的。你就是見天的省,十年前一塊錢能買五斤肥豬肉,現在只能買三斤,你這一塊錢,就是攢十年,還是賠了兩斤肥豬肉。”
陳萱眨巴眨巴眼,“那要怎麼著啊?”
“想法子多賺錢。”
陳萱使勁兒想使勁兒想,最終羞愧的說,“我今年冬天是湊巧,才想到織羊毛衫這法子,賺的錢,也不是很多。”
“可今年就比去年強,是不是?”魏年也不全是打擊,也很注意鼓勵陳萱,“賺錢的事,也不能急,你看我收來的瓶瓶罐罐,也是要在家放很久,有合適的機會才會出手。哪裡就遍地都是賺錢的營生呢?平日裡多留神就成了。節儉是說不要浪費,並不是摳門兒,錢花在刀刃上,這就是節儉了。那什麼省下個三兩毛的乾洗費,那是瞎節儉。你做件好衣裳穿出去,別人見你衣著得體,對你印象好,這錢就花得值了。從今天開始,你那債務一筆勾消,別成天想著欠的那幾塊錢,跟頭頂壓座泰山似的。”
陳萱沒有絲毫猶豫的斷然拒絕,“那不成,一碼歸一碼!阿年哥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也會用心想的。我欠的錢是欠的錢,阿年哥你教給我這些為人處事的道理,又教我英文,這就是對我特別大的幫助,欠你的錢要是不還,那我成什麼人了,豈不跟個賴子一樣了?阿年哥,你是個好人,我可不能因你好就賴上你,叫你吃虧。等我以後好了,我還要報答阿年哥你吶!”
陳萱自信滿滿、精神百倍的從抽屜裡拿出洋文書來,讓阿年哥教她今日要學的洋文。
第43章 天冷了
天氣越發冷了, 陳萱早上起床, 一開口就是一陣兜頭的冷意撲面而來,陳萱不由緊了緊身上的棉旗袍,搓搓手,然後, 往手心哈了一口仙氣騰騰的哈啦氣。門外的青磚地上已鋪就了一層白瑩瑩的碎冰薄雪,頭頂的天空也是一片陰濛濛冷嗖嗖, 時不時的隨著數九寒風颳下幾粒小冰渣。要不是家裡有魏年的手錶,陳萱得以為時間還早。自從有一次陳萱半夜三更的起床做早飯, 然後,做好早飯等了兩個小時家裡人才起後, 魏年睡覺時就會把手錶放在小炕桌上, 還教了陳萱怎麼看手錶, 省得她總是看星星預估時間。
陳萱先拿掃帚把院子掃了,這麼薄薄的一層冰雪,更容易滑人。陳萱幹活向來不惜氣力, 她住後院兒,也不會只掃後院兒,連帶著老太太、老太爺和兩個小姑子住的前院兒,一樣掃乾淨了。陳萱喜歡早上這安靜的時間, 她還能把昨兒學習的洋文、默誦的詩詞文章什麼的,都能再默誦兩遍。之後, 陳萱在草莓園看了看用厚草氈蓋住的草莓, 陳萱怕太冷把草莓凍死, 畢竟不知這東西是不是像小麥一樣能抗凍過冬,為保險計,陳萱給一部分草莓蓋上了草氈子。
收拾過院裡的活兒,陳萱渾身都暖和起來,鼻尖兒一層細汗,她兌了些溫水洗把臉,搽些雪花膏,就去廚房準備早飯了。
陳萱一向勤快,家裡的活,都是搶著幹,什麼你少洗個盤子我多洗個碗啥的,陳萱不是那樣愛計較的人。幹活嘛,多做一些可怎麼了。陳萱就是那種寧可多做一些的性子,她生性老實,凡活計,多做些她安心,倒是每次出門,有時飯前趕不回來,廚下的活就得李氏自己做,陳萱總覺著對不住李氏。
一時,李氏也過來了,妯娌倆說著話,一起做早飯。
這麼大冷的天兒,男人們又要出去做事,只喝粥吃饅頭就小菜怎麼成,魏老太太特意過來囑咐一句,給老太爺滾一碗糖水蛋。至於魏時魏年的,讓李氏陳萱看著做就成。
李氏道,“傑哥兒他爸也一起吃糖水蛋就行了。”
“阿年哥吃不了糖水蛋,我給他攤個蔥花雞蛋餅。”陳萱麻俐的從放雞蛋的竹籃裡拿雞蛋,跟李氏商量,“大嫂,給孩子們也一人煮個雞蛋吧,傑哥兒明哥兒都是念書的,這麼冷的天兒,吃實著些,就能穩著心,穩著心,就不冷了。”陳萱以前在二叔家,一春一秋都是活忙的時候,嬸子做飯都是足夠吃的,到了冬天,地裡活計少,嬸子為人精細,飯也是能少做就少做。陳萱一向老實,她也不會搶吃搶喝,無非是多了多吃,少了少吃。可冬天那樣冷,睡前在炕洞裡塞的一把柴,到後半夜就沒半點兒熱乎氣了,肚子餓的貼著心,心裡就空落落的,一直到天明時,就覺著,那冬天的寒意彷彿並不是來自朔北的風雪,而是自心口都透出那樣一種冷來。
李氏猶豫的聲音喚回陳萱淺淺的思緒,“老太太能答應麼?”李氏兩兒一女,她是極願意讓孩子吃好些的,尤其這樣的冷的早上,就是,她柔順慣的,擔心魏老太太精細,不願意。
陳萱近來倒是敢拿些主意,她悄悄同李氏商量,“還有大姑姐家的豐哥兒裕哥兒哪,咱倆不吃,就是給孩子們一人煮個雞蛋,老太太那裡也得有一個,大姑姐阿銀也一人吃一個。這樣,老太太一準兒不說的。”
要不是為了孩子,李氏再不敢附和陳萱這主意的。果然,煮雞蛋端上去,魏老太太面色就不大好,陳萱連忙說了,“就是老太太和孩子們,一老一小,今兒天冷,吃上別委屈了。大姑姐和阿銀都是做姑奶奶的,在孃家也不能受委屈。”然後給孩子們都分了。魏老太太眼尖,一瞅就瞧明白了,心裡倒是沒惱,相反,老太太還隱隱有些滿意,起碼這倆媳婦不是那等貪嘴的人。
魏銀道,“大嫂二嫂,以後別這樣,吃就一起吃,大家都吃,就你倆不吃,這樣不好。”
李氏笑,“我倆不愛吃。”
“是啊是啊,這大白饅頭,吃著就特別香了。”陳萱掰了半個饅頭,低頭喝口粥,就著今秋醃的醬黃瓜,嘎吱嘎吱的,嚼那叫一個滿足。
魏年心裡卻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兒,只覺這向來合他心意、審美、與口味兒的黃澄澄、香噴噴的蔥花雞蛋餅也無甚滋味兒起來。
吃過早飯,李氏收拾餐桌,陳萱同李氏說了一聲,趁這功夫出門把門口的冰渣雪粒子的又掃了一遍,外頭是真的冷,起床時剛掃過,這又是結了一層薄冰,得下大力氣,才能掃乾淨。
陳萱正掃門口,魏年就出來了,把頭上的狗皮帽給陳萱扣腦袋上了,說她,“出來怎麼也不知道戴帽子,這還下雪哪。”
“這哪裡算是雪,一點兒冰碴子。我不冷,身上這棉衣厚實,一干活就出汗。”想給魏年扣回去,奈何魏年在她腦袋頂隨意拍了兩下,就邁著大長腿往衚衕口去了,陳萱看著魏年仍然是西裝三件套外搭一件今年新做的深色厚呢料大衣,不禁摸摸頭上的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