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竹聲一陣風地進來,往他案上重重一拍,目光對他逼視:“說,你對我妹妹做了什麼?”
“郡主?”少莊主摸不著頭腦:“我迄今見她不過數面,能對她做出什麼?她又怎麼了?”
把他盯住看了又看,鬱竹聲確信他對意圖指婚一事也是懵懂,這才悻悻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我怎知道她怎麼了——她剛剛對我說回去就要父王指婚,把她嫁你。”
宋沅打個寒噤,忙問:“她莫不是中了邪?”
鬱竹聲無奈地嘆氣:“我不知道。我這妹子從小倔犟,若是打定的主意千軍萬馬都拉不回來的。”
“你不必太過擔心。”少莊主想了一想:“一會就讓小九到青衡苑去,若是中了邪氣,把邪氣驅散也就是了。”
“若她不是中了邪呢?”鬱竹聲把宋汀兒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一遍,宋沅整張臉都抽搐起來:“你究竟和她說了我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鬱竹聲乾笑笑:“也就是一些奇聞軼事、江湖怪談;她小時天天纏我說故事還非得是真的,我躲懶就把那些事全安你身上。”
“你……”少莊主簡直要撲地,好半天才一臉囧地說:“要不你告訴她,那些故事全都是假的;並且我有通房丫頭無數,接下來還要再納妾室十房——這樣她該死心了吧?”
“你看起來像有通房無數、妾室十房的模樣嗎?”鬱竹聲覺得這個理由實在是太蠢,不住搖頭:“我現在愁的是萬一她回去真向父王提出,宋沅——”
他驚恐地朝少莊主看過來:“你會答應麼?”
少莊主嗤地一笑:“宋湔的妹子,那女人的女兒,我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你放心,你父王和那女人也都不會答應的。”
他兩商議了一會,決定還是讓小九先去青衡苑;宋沅為了避嫌,接下來就輕易不要再和郡主見面了。到荷風軒叫出薛默,薛默對這猛料非常驚訝,咬著手指問鬱竹聲:“你說郡主想嫁師父?”
“她做不到。”鬱竹聲氣哼哼地把宋沅態度說了一遍,薛默總算放下了心。可她緊接著又想起另一件事。
“可師父是你兄長,郡主是你妹子;郡主有這想法兒,真的可以麼?”
那可不就亂了亂了……
鬱竹聲嘁了一聲:“小九兒,宋沅與我同母,汀兒與我同父;但他們兩個之間,彼此並無血緣。”
因此你那個亂了亂了的顧慮是不存在的。
“但是師叔……”薛默遲疑片刻,還是說了出來:“你們難道不覺得,師父和王上其實長得很像嗎?”
以這樣的相似度你們說他兩沒有血緣,究竟是我眼神不好,還是你們瞎?
“小九。”鬱竹聲總算停了下來:“宋沅與汀兒當真並無血緣。”
“他與父王相貌相似,這不止一人說了。但以他出生時間來計,他絕不可能是父王的孩子;而且他年幼時根本不是這個長相,五歲之後整個人的面貌大改,這才越來越像父王——人都說這是孃親用術法刻意改出來的。”
他們走在映雪湖畔,湖風陣陣,鬱竹聲心中萬分感慨。
“就因宋沅絕不可能是自己血脈,孃親又一定要留下這個血緣不明的孩子,父王當年才任由孃親出府去……他們當年原本伉儷情深,孃親的位分其實還在敏夫人之上。”
“所以敏夫人對此耿耿,宋湔也因此一直對師父不利?”
鬱竹聲一哂:“假如沒有孃親,敏夫人就是青邑王府的正妃。”
“也就是說……”薛默猛抬起頭來:“青邑王府正妃,至今仍是師祖?”
鬱竹聲哈哈大笑:“當年父王確實沒與孃親告廟合離,但以孃親那樣汙名,還會有人把她當正妃嗎?”
“不不,師叔。我的意思是——”薛默字斟句酌:“假如師祖汙名洗清,那你和師父,就都該是嫡子呀。”
“小九……”鬱竹聲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這個假如我從不做此想,綠柳山莊也從不做此想,因此我和宋沅才能一直活到今天。”
“宋沅他不是,也必須不是父王的孩子,天下人都知道這一點,你明白麼?”
薛默語塞,隨即領悟過來:以綠柳夫人汙名,敏夫人尚且不顧一切要壓住這兩兄弟,若一旦牽扯進奪嫡之爭,就更是不可收拾。
“我明白了,師叔。”
“天下人誰都知道這個。”鬱竹聲又重複一遍,面上滿是憂慮:“所以你一定要把汀兒的邪氣驅散,小九。”
他們來到青衡苑,宋汀兒仍是氣鼓鼓的。見兄長進來她扭過頭去睬都不睬,鬱竹聲不得不領著薛默繞到她前面。
“汀兒,這是綠柳山莊的小九。”鬱竹聲介紹薛默:“驅治邪病最是拿手,讓她給你瞧一瞧。”
“驅邪?驅什麼邪。”小郡主頓時又生了氣:“我好著呢,是你中了邪了。”
宋汀兒朝薛默看來,故作老成地笑:“你也是他的弟子?這裡太冷清寂寞,過些日子帶你到王城玩耍。”她早知宋沅名下弟子都是女的,有心搶先一步在她們面前拿拿架子,卻不敢撩撥蝶音;今天好不容易又一個來,她趕緊叫侍女拿來荷包賞薛默。
薛默接過荷包,掂一掂裡面沉甸甸知道必然裝著金銀,頓時心花怒放、把那一點點關於郡主指婚的不爽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有錢能使鬼推磨,郡主哇,我一定給你好好看哈!
於是她將郡主細細觀察幾眼,很快得出結論:“師叔,郡主很好,沒有邪氣侵染的痕跡。”
宋汀兒勝利地笑起來。鬱竹聲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竟這麼快就被收買了:“你再好好看看,看好了我也給你賞賜。”
“師叔,郡主身上確無邪氣。”薛默心中略囧,看來自己的貪財在鬱竹聲心中已印象頗深。可宋汀兒身上確實沒有什麼異常的痕跡,剔除她突然想嫁給宋沅這個讓人以為她腦子抽風的想法外……
等等。
薛默忽然覺察有哪裡不對。宋汀兒身上潛藏著一股能量,說不上邪氣,卻也與常人截然不同。那股氣既浮且飄,不像是她自然有的,倒像是有什麼附著在她身上。
“郡主,你身上可戴著甚麼東西?”薛默提示:“就是玉晶礦物一類,而非尋常的首飾金銀。”
“你說的可是它?”宋汀兒亮出了她的黑曜石燕子。薛默心中吃了一驚——那竟也是個能量晶塊。
“郡主是從何處得的這個?”她連忙發問。
“雲舞山上的祭壇。”宋汀兒心生警惕地把石燕又塞回去:“這是神物,平常人不可輕見,否則是要剜眼挖舌的。”
在她看來薛默當然屬於不可輕見神物的平常人。把下巴挑起來,宋汀兒下了逐客令:“三哥哥,現在如何?我要歇息了,你請回吧。”
☆、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