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草地、枝椏都蓋著雪被,映著大紅燈籠的光,有種冬日的溫暖。
老夫人她們並未將元瑾的拒絕當回事,覺得她不過是一時任性,等想通了就好,再者就算她不想通,她們也不會讓元瑾犯渾的。因此都到了開始討論嫁妝的地步,元瑾沒有留在那裡,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練字。
不過片刻,紫蘇來回稟她:“二小姐,裴大人的轎攆已經過來了,先去拜訪了老夫人。”
元瑾嗯了聲問:“可能聽到他們在正堂說什麼?”
紫蘇道:“……似乎在說聘禮的事。”
元瑾長出了口氣,扔下了筆,果然她們就沒把她的拒絕當真。
紫蘇看著她,有些小心翼翼道:“二小姐恕奴婢多嘴,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這樣一門好親事。您為何要拒絕呢……這些年,京城中想嫁給裴大人的世家貴女太多,即便是他不願意娶正妻,也有人上趕著想給他做妾。”
元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其實,她也可以嫁給他。然後利用他去接近靖王,將這些前世害了她家的人都拉下馬。
只是她生性不喜歡耍這樣的陰招,再者,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跟裴子清同臥一塌。
但她認真地對紫蘇笑了笑:“我會想想的。”又說,“一會兒裴大人來了,引他到花廳來。”
紫蘇有些納悶,花廳沒有地暖,還四處漏風,小姐怎選了那樣的地方見裴大人。
裴子清卻沒有和老夫人她們說太久,他剛從宮裡回來,本來是應淑太后的吩咐,去封查蕭太后留在慈寧宮中的遺物的。
直到他發現了一樣東西。
他平靜的心態頓起波瀾,幾乎無法在抑制下去,立刻就從宮中回來,到了定國公府來拜訪。
他想知道自己所猜是不是真的。並且為此而情緒不寧起來。
他淡淡道:“本還能和老夫人長談的,只是我想去見二小姐一面,不知她現在在何處?”
老夫人聽說他要去見元瑾,笑容微一凝滯,叫了拂雲過來:“你帶裴大人親自去二小姐那裡。”
雖說成親前男女不便見面,但裴子清畢竟已經見過元瑾多次,再者兩家又是相熟的,所以也沒有計較了。
拂雲是老夫人的心腹,一看老夫人的眼神就知道是什麼意思,應了喏,領著裴子清前往鎖綠軒。
紫蘇站在廡廊下就看到被眾侍衛簇擁的裴子清走過來。
她迎了上去,笑著屈身道:“裴大人安好,我們小姐在花廳等您。”
裴子清披了一件玄色斗篷,他解了斗篷遞給下人,裡面是寶藍色飛魚服,衣襬繡金色游魚。這飛魚服襯得他更加身姿筆挺,面容俊冷,更比平時有氣勢。
裴子清淡淡嗯了聲,隨著紫蘇往花廳走去。
拂雲也跟了上去,但隨即柳兒就從旁邊走了上來,笑道:“拂雲姑姑安好,花廳那處沒有地龍,實在是冷的很,不如姑姑隨我去東廂房烤火,再吃些點心如何。我看您一路過來手腳應該也凍僵了。”
拂雲不好拒絕,更何況花廳四處開放,她著實無法站近聽,便只能跟著柳兒去了東廂房。
紫蘇留在花廳的捲簾外,虛手一請:“裴大人進去吧。”
裴子清跨步進去,舉目看去,兩個東坡椅中放了個火爐,爐上燒著熱水。薛四娘子正認真地盯著水,她身上穿了件瓔珞紋粉色夾襖,嵌著毛茸茸的邊,將她的臉襯得瑩瑩可愛,菱形的眼尾斜長,睫毛低垂,清澈明潤的眼瞳中倒映著跳動的爐火。
“為何不在屋內見我。”裴子清走了過去,卻沒有坐下。“這裡不冷嗎?”
元瑾道:“我與裴大人男女之別,自然要找個開闊的地方見面,免得旁人誤會了。”
裴子清聽了失笑:“我已要娶你,便沒有什麼男女之別了。”
元瑾卻沒有說話。爐上的水已經咕嚕嚕冒開,元瑾提了水,將小几上的兩個茶蓋揭開,單手按著茶柄給裴子清倒了水。然後將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來:“大人雪夜前來勢必很冷,喝杯薑茶去去寒吧。”
裴子清垂眸一看,澄亮明黃的茶湯中的確跑著幾枚薑片,他伸手端了起來卻不喝,而是笑著說:“二小姐倒是真會挑了,知道裴某不喜薑茶,竟專門為我備下這個。”
“大人實在言重。”元瑾露出些許驚訝,“我竟不知道大人不喜歡薑茶,這不過是意外罷了,怎是我專門為大人準備的。不如我叫丫頭過來給大人換過。”說著就立刻要叫丫頭過來。
裴子清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二小姐,你想做什麼,不妨直接告訴裴某?”
他的手掌寬厚而燙人,元瑾掙了幾下才掙脫。她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明人不說暗話,不管裴大人是因何想娶我,我都想大人您收回這話,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她看到身著飛魚服的裴子清時,瞳孔微縮。
當年裴子清坐上錦衣衛副指揮使的位置,是她親自從太后那裡,討來了這件飛魚服。他既穿著飛魚服前來,應該是才從宮裡來吧。
裴子清看著她笑了笑,卻似乎不生氣的樣子。他整了一下袖子,“非裴某太過有自信,而是裴某也知道,這京城想嫁給我一步登天的人多得是。二小姐倒是特殊了,我要娶你,你竟不想嫁給我。”他的目光深若潭水,“我能知道二小姐是為什麼嗎?”
元瑾就笑了笑道:“大人曾說,我極像您的一個故人。我與大人並未見過幾次,說大人多喜歡我恐怕不可能吧,那我斗膽猜想,大人娶我,可是因為這位故人的緣故?若是因為這個,小女不做任何人的替身,還望大人見諒。”
裴子清眼睛一眯,慢慢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像我的故人了。”
“上次為國公爺踐行,大人偶遇我時,親口跟我說的。”元瑾淡淡道。
“哦,是嗎。”裴子清似乎對此並不記得了,語氣很平靜。
裴子清坐下來,往後仰靠看著元瑾:“你的確是像那個人,我也的確是愛她的。但我想娶你,卻不是因什麼替身的緣故。這倒是不必多心。更何況我決定的事向來是不會反悔的。”
他這是揣著糊塗裝明白還是真糊塗,聽不出她的弦外之意麼?
那看來必須要用這個辦法了。
元瑾在他面前半跪下道:“裴大人恕罪。其實真正的緣由是,我早就有了意中人,他是個幕僚,只是他身份不夠高,所以他想等金榜題名之後再上門提親,而我們已經私定了終身。我想裴大人也不會娶一個心有旁人的女子。”
她不信裴子清這般高傲的人,會娶一個心有旁人的女子。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裴子清的笑容變成了冷笑。
看來,她是當真不想嫁給自己啊,竟連什麼‘已經有了意中人’的話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