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去之後,兩個侍衛才悄無聲息地站到了迴廊口上,重新將這條迴廊封了起來。
這酒樓的屋內都是一樣的陳設,只是桌上擺的不是吃食,而是幾本書。
他竟然包了個酒樓雅間,然後……在裡面看書?
元瑾瞧了眼那些書,頓了頓說:“陳先生……如此努力,難不成是想考明年春闈?”明年正好是會試年。
她怎的如此有趣,他不過是已經等了她很久,所以看書罷了。
而且朱槙只是喜歡看兵書罷了,若真的去會試,當年上御書房只為混日子的底子怕是要暴露無遺。
“閒來無事。”朱槙說著靠在椅子上,又繼續問她,“你方才在看什麼?”
下屬通傳,他知道她上了酒樓,和她家中一行人吃了會兒點心,就走到迴廊這邊來看風景,沒想就這麼一直看。像個孩子一般認真。
元瑾不想說。她坐下來翻了翻他桌上的書說:“古人可以采薇而食,但我不能以書為食……先生,叫幾道菜如何?”
她方才沒吃什麼,現在還當真餓了。
朱槙笑笑起身,走到了門外。傳來對話的聲音:“先生有何吩咐?”
“上菜吧。”他想了想,又囑咐說,“小姑娘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要些肉菜。”
元瑾也聽到了,她並未出言反對,她的確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好生吃飯才行。
不過一會兒菜就上來了,只見是冰糖肘子紅燒魚,糟鵝掌,整隻的烤鴨,還有切成四方的東坡肉,果然真的都是肉菜。
元瑾一邊吃飯,一邊問他為何會出現在京城。
朱槙自然答說:“定國公有事召我,所以我便來了。方才正好看到你在外面,才叫你進來。”
元瑾卻是看著他,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不對。”她說,“你在說謊。”
“哦?”朱槙反倒是笑了,“你為何覺得我在說謊?”
他覺得自己的話聽上去邏輯清晰,並未有什麼不對的。
元瑾緩緩說:“我在外面站了這麼久,未聽到你這裡開門的聲音。那你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的,或者——不是從這裡出來的。”她指了指房門。
這小丫頭怎的這麼機敏。
“那證明,你分明是在這裡等我的。”元瑾一笑,“你是刻意來見我的。”
朱槙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他的確不是一直呆在這裡面。
他問道:“我為何要刻意來見你?”
元瑾也道:“我卻也想問你,你若是想見我,為何不直接在定國公府找我,你送我的玉佩究竟是何物,為何定國公看到便嚴肅質問我?”她看著他,又繼續問,“陳慎,你當真只是個普通幕僚嗎?”
他身手極好,懂得品茗上好的茶葉,出手的玉佩連定國公看到都認得。卻住在破落寺廟中,實在是矛盾。
元瑾頭一次,沒有叫他是陳先生,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朱槙竟被她問得一滯,畢竟難得有人敢這般質問他。看她的神情十分鄭重,是決意要追究到底的,就嘆了口氣說:“我的確並非落魄,而是國公爺的親信,曾在戰場上救過他的性命。”其實這話也不算假的,他的確救過薛讓的性命。
“那你的玉佩又作何解釋?”元瑾卻不肯輕易放過,“國公爺為何看到,會是如此激烈的反應?”
她想知道,陳慎究竟想是什麼,又想做什麼。是不是在騙她!
朱槙這次停頓了許久,才說:“那玉佩是我的貼身之物,故定國公認得。當日料定你會去京城,我便把這玉佩給了你。若你有危險,可以拿這玉佩找定國公救你一次。”
元瑾聽到這裡一時錯愕。
那玉佩……原是他的貼身之物。既然國公爺都認得,勢必對他而言是極重要的。
那他為什麼要給她?
她動了動嘴唇,才輕輕道:“當真?”
朱槙就笑了笑道:“自然我亦沒什麼值錢的送你。”
元瑾沉思了片刻,知道他的話中還有一些疑點。但是也罷了吧,既然他同定國公是交好的,他還給她他的貼身玉佩,也是為了庇佑她。自然不會對她有什麼算計。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事。
元瑾才坐了下來,道:“你休想再誑我了,上次在晉祠廟會見到你,你喝的秋露白三兩銀子一罈不止。你既是定國公的親信,如何會缺銀子使。我送你銀子的時候,你肯定在心裡笑我。”
那這倒是真的。
朱槙一笑,繼而神情又一正:“不過我來找你,倒是有個正事找你,你弟弟何以認識貴州土司的人?”
貴州土司?
元瑾倒是知道這貴州土司,貴州有些少數民族極為彪悍,派去的官員都無法治理。故選當地大戶作為土司,久而久之,土司越發壯大,有時若太過壯大,甚至還會危及朝廷。但聞玉怎麼可能認識什麼土司的人。她道:“應當是不認識的。”
朱槙的語氣嚴肅了一些,繼續道:“元瑾,若是有你必須要告訴我。”
貴州土司那些人,不是她們能招惹的起的。
元瑾自然果斷搖頭,弟弟什麼性子她還會不知道麼。“聞玉的性子,是不會結交這些人的。”當然她又思索了一下,說,“亦可能我弟弟也未必知道這些人的來歷,我回去問問他便知。”
朱槙不再問了,小姑娘這種事應當不會瞞他。但薛聞玉身邊的人有些古怪也是真。
元瑾停下了筷箸,她估摸著半個時辰已經到了,再不走崔氏該著急了,就跟朱槙說了聲準備要走了。
身後那人卻又聲音低沉地叫她:“元瑾。”
元瑾回頭,就看到他攤開的手掌心上,放著那枚玉質溫潤的玉佩,正是定國公拿走的那一枚。
他說:“這玉牌其實是崇善寺高僧開過光的,你隨身佩戴可保平安,玉是需要養的,平日不要取下。”
元瑾伸手去取,指尖觸到他溫厚的掌心,竟微微的一酥。他攤開掌心任她拿,便有種隨她取求的感覺,明明只是錯覺。她立刻收回玉佩,反駁他說:“若這都能保平安,人人都能平安無虞了。”
朱槙一笑,這玉佩保平安可是真不假,不過不是高僧開光有用,而是他有用。
元瑾收了玉佩,又看了看他,猶豫說:“若我有事要問你的時候,可能在京城找到你?”
朱槙卻問:“你有何事要找我?”
元瑾卻道:“你說就是了,一個住處罷了,弄得神神秘秘的!”
好吧,陳幕僚的住處自然沒什麼神秘的。朱槙道:“我現在暫住西照坊米行旁的一個四合院中,門口種了一棵垂柳。”
元瑾才點頭應了,又說:“我看你既是定國公府的人,倒不如住到定國公府來,方便也更寬敞。國公爺應當也不介意,不如我跟國公爺說一聲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