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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他雖穿著布袍,卻步伐穩健,方才拉她的手更硬而有力,似乎有習過武的樣子。

“你真是這廟中的居士?”元瑾語氣一頓,“似乎有些不像。”

朱槙一向穿著簡單,也從不佩戴象徵地位的東西,比如玉佩扳指什麼的,故旁人自然會把他認成居士。但這小姑娘倒是敏銳,竟察覺到一絲不同,他挑眉:“我似乎沒說過我是居士吧。”

“那你是何人?”元瑾問到這裡,心中已隱隱有所戒備。“為何會在寺廟中居住?”

這人雖然沒有壞心,但不是居士,為何住在寺廟裡?

這小姑娘似乎以為他是個壞人,但朱槙也不想真的表明身份,他住在崇善寺是旁人不知道的。

他便說:“我是定國公府的一位幕僚,姓陳。方才你看到守在這裡的便是定國公府的人。你既知道了便走吧。”說著他就要轉身離開了。

他竟能知道方才是定國公府的人出入這裡,那還是有幾分可信的,平常人並不認識定國公府的人。且這種功勳世家的幕僚,多半都是既習文也習武的。

元瑾信了幾分,同時她的心裡又有了個想法。

既然是定國公府的幕僚……國公爺還和他商議事情,那是不是說,這位幕僚還算得是定國公所用的。那定國公的許多喜好習性,他勢必也清楚吧?既然如此,或許她能向他打聽一些定國公的事情,便對聞玉的甄選有利了。

“我今日不去大雄寶殿,而是要回大悲殿。”元瑾說,“不過現在還過不去,不如先在你這裡吃杯茶吧。正好,方才說好了答應你一件事的。”

這小姑娘當真有意思,竟還想憑這個敲詐他一杯茶。

他所飲的茶,皆是採自峨眉高寒多霧山頂的頂級雪芽,只有長在陡壁上一棵樹可得,每年只得一斤,都到了他這裡,千金難求。

朱槙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已經沿著廡廊往裡走了。

朱槙阻止不成,心道這小姑娘還真是自來熟,嘆了口氣,也跟著上來。

廡廊第一間便開著,是他平日看閒書的書房,支了一張竹榻,旁放著一張小几,擺了幾個茶盅。

這間書房用的都是寺廟中的東西,故顯得十分清貧。

元瑾一踏進來後,明顯地感覺到了主人的清貧。這屋子裡唯一值錢的,怕只有那幾架子的書了,若都賣了,也許能置辦個宅子了。但對於讀書人來說,書就是命根子,賣命都不能賣書。

“先生竟然過得如此……清淨。”元瑾選了個比較好聽的詞,他既說自己是幕僚,她自然就稱呼他為先生了。那下次給他送一些銀子過來,賙濟一下他吧。

朱槙走到了小几旁,把壺放在了小爐上。他又開啟小几上一隻竹製的茶葉筒,才發現竟然茶葉已經用完了。

元瑾看到他沒有倒出茶葉來。

這位幕僚似乎混得並不好,雖只是幕僚,但若跟著定國公,應該也是不愁吃穿的,普通的茶葉也是用得起的。竟然會沒有茶葉了。

“既沒有就算了吧。”元瑾笑道,“我下次給先生帶一些茶葉過來吧?比你在外面買的普通茶葉好些,是我父親從廬州帶回來的六安瓜片,品質尚可。”

她似乎比初見的時候友好了一些。

朱槙把茶葉罐放了回去,聽到這裡只能說:“……還是不必了吧,豈不是麻煩了你。再者我也不常喝六安瓜片。”

“不麻煩,我給您帶來吧。”元瑾說,“您喝喝就習慣了。”

朱槙只能沉默後說:“……那多謝了。”

水壺在茶爐上咕嚕嚕冒開了,衝起的水泡騰出熱氣。他取下小壺給她倒了杯熱水,才坐到了書桌旁。

方才那份輿圖,下屬正好已經給他放在了桌上。他倒也沒有避這小姑娘,上次她闖入他所住之地後,就已經有人去查過她的身份了,是太原府一個小官僚家庭的庶房娘子,跟定國公府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

他說:“你稍候片刻就回去吧,我這裡也不是久留的地方。”

但元瑾已經起身,她在仔細看他收藏的書。倒還真的多偏行軍佈陣的書,不過也有一些詩集。此人怕是極其愛書吧,竟有很多罕見的兵書也在其中。不過他既然是幕僚,看兵書也是他的必須了。

元瑾一眼就瞥到了那份輿圖。

“咦,你這輿圖……”元瑾頓了頓,她瞧著這幅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很快元瑾就想起來了,當年她隨著太后住在慈寧宮的時候,山西毗鄰的襖兒都司部發展壯大,太后頗覺危險。曾密派大內侍衛三十人深入襖兒都司部腹地,繪製當地輿圖。倘若哪天有戰事,這份輿圖將會發揮重要用途。當時襖兒都司十分危險,三十位大內密探只回來十個不到,才九死一生繪得了那份圖。

她是接手那份圖的人,又慣常記憶好。尤其是看圖、棋譜一類的東西,她能達到過目不忘的地步,所以記得十分清楚。

他側頭看她:“你懂輿圖?”

朱槙是有了點警惕之意,若她只是一個尋常官家的小姑娘,如何會懂輿圖。

“我父親對此有興趣,我也隨之看了一些兵書。”元瑾隨口敷衍他,然後她看著皺了皺眉,“你這輿圖哪裡來的?”

朱槙說:“……別人送我的。”

元瑾指了這圖左上角的部分:“這塊不對。”

朱槙聽到這裡合起了輿圖,一笑:“你如何知道的?”他並沒有當真,只覺得這小姑娘是胡亂開口的。

元瑾又不好跟他說,自己見過這圖最詳盡的原版。

但倘若他這圖真有什麼重要的用處,有這樣的錯誤豈不是耽誤了他。她只能說:“我曾經讀過一個人走襖兒都司部的遊記,說那裡的西北方向多山丘,又有黃河經流,所以其中蘊藏一片綠洲。但圖中這片卻沒有綠洲。你若要用,怕是要多查證一下。”

她的話並不像信口胡說。朱槙又看了一眼,其實他的不舒服之處應該就是源自這裡,覺得這處的地勢相互矛盾。而這樣的直覺,非得是十多年各地征戰才能培養起來。這小姑娘才多大,自然不可能有這樣的功力。他又看向她,她卻笑了笑:“陳先生,你這輿圖用來做什麼的啊?”

果然是想跟他套近乎,方才什麼進來喝茶,也是想探探他是不是真的幕僚。如今看到這輿圖,估計才確認了他是真的幕僚。

他收起了輿圖道:“不過是幫人看看罷了。”他又說,“想必方才那兩人已經走了,你還不回去?”

元瑾就站了起來,“那下次我給你帶些茶葉過來。”元瑾見他桌上擺的竹筒正好方便,這樣的茶葉筒很常見,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說,“你這竹筒借我吧,便用這個給你裝來。”

“那還真是多謝你了。”朱槙笑了笑,著看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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