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今天新法醫到,女的,適齡,下個月看情況給你安排一下。”
紀堯是他看著長大的,是他的領導,也是半個長輩,一直操心著他的終身大事。
紀堯捏著下巴,陷入沉思,然後十分欠扁地闡述了自己的思考成果:“法醫,制服,我看行。”
蔡局一開始沒聽懂,反應了一下,抬起手上的杯子作勢就要砸過去:“給我正經點!”又把杯子放下,無奈道:“算了,當我沒說。”
還是別禍害人家小姑娘了。
紀堯站起來:“那最好。”相親是一個不斷重複且無聊的過程。
蔡局擺擺手,心說趕緊滾。
韓惜站在虛掩的局長辦公室門口,聽見裡面的對話,從表情到內心沒有一絲波動,彷彿剛才被談論的不是她。
紀堯一抬頭,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
女人穿著一身白大褂,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多餘的裝飾,長長的馬尾自然垂下,掃落在肩頭,襯地肌膚比那孤山白雪還要晶瑩幾分。
一雙飽滿的櫻唇,應該是塗了唇釉,泛著淺淡黏連的光澤,像微微化開的草莓糖,讓人忍不住想要舔一口。
紀堯抬起手來,露出一個一本正經又熱情燦爛的微笑:“同志你好,歡迎加入南泉市局。”
要不是剛才在門口聽見裡面關於制服的對段對話,還真容易被這樣光偉正的笑容騙到。
韓惜垂眼看了看對面伸過來的一隻手,職業使然,她十分敏感地看到他虎口有一處白色水滴狀汙漬,應該是牛奶,但也可能是其他不明成分的液體。
輕微潔癖的她點了下頭,算是應下。
紀堯晃了晃自己的手,勾起唇角笑了笑:“怎麼,不給面子?”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卻像是要飛起來,一把撕掉了方才偽裝出來的正經。
韓惜沒說話,這個人的言行遠遠超出了她對正常人類的認知。亦正亦痞的氣質完美地糅雜在了同一個人身上,卻又絲毫不顯矛盾。
紀堯收回手,似笑非笑:“行,這個樑子咱倆算是結上了,回頭我就帶領兄弟們……”
忍無可忍的蔡局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呵斥道:“要造反!”
紀堯笑著接上方才的話:“給你接風。”
他個子高,站在她面前像是一堵密不透風的牆,韓惜抬頭看了著眼前的男人,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那雙深邃的眼睛吸了進去。
他彎起唇角,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眼裡有星星,你要摘嗎?”
這句話就像一句魔咒,她竟真在那雙眼睛裡看見了星空,
他很會誘導人,應該是個談判和審訊高手。
韓惜回過神來,保持著面上的無波無瀾,輕巧錯開他,閃進局長辦公室,轉身把門一關,整個世界安靜了。
韓惜跟蔡局報道完,臨走時瞥見桌角透明檔案袋裡的一張照片。
照片中女人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暗紅色的血流了一地。她臉色青灰,被唇角那顆深棕色的美人痣一點,竟呈現出一種蒼涼詭異的美感。
韓惜眼前驟然閃現出那個提著餅乾盒子,笑容比晚霞還要燦爛的女人。
可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自殺呢?
第2章
刑偵一隊辦公室裡的小崽們就跟打了興奮劑的驢子似的,一會溜出去一趟,一會溜出去一趟,一個回來了,另一個馬上接著出去。
隊長紀堯察覺到異動,從一疊資料裡抬起頭來,捏起桌上的粉筆頭甩手往門口一扔,閒散開口:“周美麗,幹什麼去。”
周莉摸了摸被擊中的肩膀,轉頭笑了笑:“報告老大,我去法醫那邊拿一下資料。”說完,一溜煙地跑了,腳底生風似的,抓都抓不住。
這特麼拿個資料都拿了五遍了還沒拿回來。
另一個站起來跟著往外跑:“老大,我去幫她。”說完也跑了。接著又跑了幾個,整個辦公室空了一半。
鬧了大半個上午終於消停下來了。
後半個上午,以周莉為代表的八卦小分隊私下裡開了個小型研討會。
“好久沒見長得這麼漂亮的女的了,就是看著有點冷,不大熱乎。”
“好像是咱們南泉市唯一一個做病理的女法醫,不知道水平怎麼樣,別是個花瓶就行。”
……
韓惜到刑偵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邊上的門,聲音沉靜:“請問紀隊在嗎?”整個辦公室頓時安靜下來了,沒人說話,生怕一出聲就會將眼前的景色打碎了似的。
這位新法醫不像一般的美人,她安靜站在門口,整個人顯得不像個真人,面板白嫩得過分,像一個坐在透明玻璃瓶子裡的仙女,一戳就破。
紀堯歪頭看了她一眼:“隨便坐,不用客氣,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個字,一下子把九重天上玻璃罐子裡的仙女拉下了萬丈人間紅塵。
韓惜看了他一眼,目光飛快略了過去,停在一個穿著公安制服的男人身上。
副隊長趙靖靖站起來解釋道:“不是我。”
他身上的制服熨燙得整整齊齊,整個人又很沉穩,看起來實在太靠譜了,不知道被認錯了多少次,至少比那位花裡胡哨的正牌大隊長更像隊長。
紀堯挑了下眉:“這呢。”
韓惜走過去:“紀隊,您好,我是新來的法醫韓惜,我想看一下上週三麗竹苑小區那起跳樓案的相關資料。”她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不包含絲毫的個人情緒,彷彿早晨在局長辦公室門口的那一幕不曾發生過一般。
紀堯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懷疑這個人不是個忘事精,就是太冷漠,冷漠到連惱怒都不捨得給人一個。
他單手插兜裡,斜靠在桌邊上,一雙桃花眼微微彎了彎:“不給。”
韓惜沒想到會碰到這樣的釘子,她也不擅長跟人扯皮,臉蛋忽得一下紅了。覺察到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他渾身上下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趙靖靖無奈地看了紀堯一眼,從一疊檔案裡將韓惜說的資料找出來遞了過去:“之前的法醫老邢驗的屍,是自殺。頂樓欄杆也沒有人為鬆動的痕跡。”
韓惜接過資料,點頭道謝,隨手翻看了幾張現場拍攝的照片,微微蹙了下眉:“我能拿回去看嗎?”
趙靖靖:“當然可以,怎麼,是有什麼疑點嗎?”
韓惜沉思道:“不一定,先等我看看。”頓了一下又十分認真地說道:“謝謝你。”說完拿著資料走了。
全程被無視的紀大隊長表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並以德報怨地拿出電話定了九十九朵紅色的玫瑰花,讓明天送到法醫室。
下班時間一到,紀堯哼著小曲,晃著手裡的鑰匙圈走出市局大樓,正要拉開車門進去,聽見後面傳來蔡局的大嗓門:“下回不許開豪車來上班,說了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