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預期的不一樣,不是逗她玩的寵愛之笑,而是淡漠的,沒有任何感情的冷臉。
再度愕然。
她輕輕的不知所措的叫:“大爺?花花?”羞慚的已淚盈於睫,近於哀求。
他蹙眉,滿目不耐,像看她一眼都覺麻煩,甩袖而去,毅然決然。
天熱了,地上的氈毯已撤了,這會兒她坐在地上,冰冷的地氣將她席捲。
淚,僵持在眼中,她除了不知所措還是不知所措,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一夕之間,天地翻轉,變的怎會如此快。
定然是她在做夢,她要去睡覺,對,睡一覺醒來就會一切恢復如初。
黃昏沉降,落日餘暉將樹葉、屋頂都染上了一層色,葉子不是綠的,屋頂不是黑的,人,晃盪如幽魂。
不在人間,在妖界,滿目所見皆為妖孽幻化而來。
“大爺,你還記得這根簪子嗎?這是你送我的生辰之禮,妾身一直很珍惜。”
書房門外,迴廊石階,他站在上,她在下,他捏簪把玩,她含笑如歸。
簪頭是牡丹花型,花蕊是一顆比鵪鶉蛋稍微小一點的瑩潤東珠,似曾相識。
這不是那杜意濃曾交給她的那支嗎?
怎會又到了她的手裡?
“記得,這是爺親手為春娘所繪的花型,花中牡丹,配得上春娘絕色的容顏。”
他為她插發,為她的美色所惑,喜笑顏開。
他終於等到了杜元春的回頭是岸,他的愛終於有了回報。
嬌娘覺得自己還是在做夢。
驕傲如鳳移花,他怎能再次接受一個給他戴了綠帽子,親眼看見她和另一個男人燕好的杜元春!
這一定是個陰謀!
是的,一定是杜元春給他下了蠱,讓他把她當做了她。
她怎能忘了,很久很久以前,她看的很多劇都是這麼狗血的演繹的。
這種時候,她應該勇敢的跳出來揭穿杜元春的把戲,然後花好月圓,完滿結局。
她真的那樣做了,很有風度的現身,矜持的微笑,沒擺任何抓姦的架勢,來者只有她自己。
倏忽面對著這個佔據了他妻子之位的女人,所有的勇氣一瞬間就破了。
是了,她還不能真正的解脫自己,她還過不了“妻子”這一關。
索性她還能開口說話,奪過杜元春手裡拿的那隻簪子,笑比秋風,“我也有一支和大奶奶一模一樣的簪子,牡丹花型的簪頭,瑩潤的東珠,可惜的是,我的那一支被我砸了,我發現了一個秘密。不知大奶奶的這簪子有沒有秘密,這東珠之內是否也包含了另一顆寶珠,上面也刻了四個字。”
杜元春慌亂的轉了下眼珠,隨即鎮定自然,端雅微笑,一派大家風範,“那可真是巧啊,玉妹妹竟然也有一模一樣的簪子,不知是誰送的,我的這支可是大爺送的呢。”
“我的確實不是大爺送的,是威國公府世子夫人,您的妹妹杜意濃送的。”
杜元春一霎變了臉色,張了張嘴,白麵如雪。
橫空出來一隻手,簪子被他奪了去,輕而易舉捏碎了那顆東珠,白粉如沙。
事實證明,珠內無珠。
而她也終於弄明白,這簪子是他送給杜元春的定情物,意義非常。
可怎麼會落到了杜意濃的手上?
究竟杜意濃送給她的那一支是真的,還是杜元春手裡的這一支是真的?
答案早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變了。
毫無預兆的就變了。
他轉身離開,面無表情。
杜元春長噓一口氣,踩著勝利的步伐,緊隨其後。
夫唱婦隨的意味打在她的臉上、心上,著實傷的不輕。
可她依舊不死心,心中對他的信任根深蒂固。
心口有些悶,喘不開氣,她暫時走不動了,只能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玉姨奶奶,喝茶。”銀寶許是瞧她可憐,還是殷勤的伺候起她來。
“那兩日大爺去了何處你可知道?”
“大爺誰也不讓跟著,我們兄弟都不知大爺去了哪裡。”銀寶回道。
“你知道他為何……”為何開始對我無情嗎。
“罷了。”嬌娘歇了歇便站起來,“我回春景閣了,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我信我自己的感覺,我能等。”
鳳移花出了侯府,直奔萬安長公主府,腳步匆忙,迫不及待的去投誠。
萬安長公主在自家的水榭裡接見了他。
彼時,公主一身常服,正在喂荷塘裡的錦鯉,滿面風光。
而他,跪地俯首,乖順如犬兒。
什麼話都沒說,可什麼話也都說了。
萬安公主滿意極了,大開尊口道:“你起來吧。識時務的人總是活的長久並恣意的。”
“還請公主多寬限兩日,容臣再……唉……畢竟那是臣最寵愛的妾,臣這心裡竟是痛的厲害。”
萬安公主嗤笑一聲,“你竟還是個痴情種子呢。得了,便是再給你兩日又如何。”
“多謝長公主。”他千恩萬謝,轉身離去。
陽光熾熱,悶悶的沒有一絲風,也只坐在水榭中,腳下踩著荷塘還覺得涼快些。
見他一走,楊女官便道:“貴主,您真要收攏他?”
萬安長公主將手中一把魚食猛的撒了進去,引得水裡上百條顏色鮮豔的鯉魚爭相搶奪。
只見她冷冷一笑,“你瞧這個鳳移花是個怎樣的人?”
“能屈能伸,不可小覷。”
“不僅如此,此人還是睚眥必報的。正如青嶽所說,一個文武雙全,胸有謀略,而睚眥必報的人,豈能容他?今日我折辱於他,焉知他來日不會報復我?我可不是養虎為患的人。”
“那您還……”
萬安公主一笑,“逗逗他罷了,在他以為他委曲求全,伺機報復之時,我再給他最後一擊,讓他死也死不瞑目。哼,敢和我作對的人還沒出生呢,小小庶子竟敢同我叫板,必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貴主英明決斷,萬人莫及。”
萬安公主欣然受用。
第124章錦繡成灰二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春景閣院外,荷塘之畔,水榭之內,杜元春獨坐飲茶,身邊一個伺候的人也無。
少頃,嬌娘開啟院門,從裡面走了出來,一襲白衣,妝容精緻。
“讓大奶奶久等了。”她行一個完美的妾室禮儀,心上在滴血。
杜元春不以為意的淡笑,放下茶杯,以勝利者的姿態,“玉姨娘可知你為何突然就失寵了?”
“若大奶奶知道,妾,願聞其詳。”
彼時,杜元春穩坐如泰山,嬌娘心如磐石,偏生固執,早已打定了主意,無論她說什麼挑撥的話都不信。
“你是萬安長公主駙馬爺在外的私生女,我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