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是端茶,明明是推茶,隨著“咣噹”一聲,滾燙的茶汁四濺,嬌娘微縮瞳孔,便在此時,姜姨奶奶驀地伸出了雙手把茶杯並翻倒的茶水皆替嬌娘擋了去,登時她那一雙手便紅了起來。
“姨娘。”嬌娘低聲喊道。
姜姨娘淡淡道:“若是燙著了大太太,仔細你那一身賤皮子。”垂著眼皮,又恭敬道:“大太太,婢妾伺候您喝茶,她笨手笨腳的哪配來您跟前伺候。”
“正是,被你服侍慣了,我還真不適應旁人。”大太太終是滿意,開恩發話,“你起來吧,論起伺候人來,你可比不上她。”
嬌娘總算明白,今早上一出,針對她許是次要,大太太主要的似乎是折磨姜姨娘。
杜元春看了一場好戲,心頭舒暢,起身笑道:“母親且坐著,兒媳去廚下看看,催著他們擺膳。這個點兒,凌二爺和芸姐兒正該梳洗打扮完了,往折桂堂來了。”
“你去吧,可不能餓著我的一對心肝。”
說曹操曹操到,鳳凌打從外面一進來便道:“給母親請安。”
“我的兒,怎也不披上一件厚厚的皮裘再來,可凍著了沒有,快來我看看。”大太太忙道。
“不礙事的。”鳳凌似漫不經心的打量了姜姨娘一回,見她雙手通紅託著一盞歪倒的茶杯,眸光一暗,轉而又笑道:“母親,姜庶母可是被茶燙著了,快讓她下去抹點藥吧,看著怪可憐的。”
大太太瞪了鳳凌一眼,“你就會多管閒事。”
但還是順從了兒子的話,“你下去抹點藥再回來伺候我用膳。”
“是。”姜姨娘蹲身一禮,捧著茶杯便慢慢退了出去。
嬌娘站在一邊望著姜姨娘從容的背影,不知為何悲從中來。
“你便是我大哥那個新接回來的妾吧,我聽說你有了大哥的孩子,母親,懷了孩子的女子是不是很嬌貴,不能勞累,您快給她賜個座吧,母親,在兒心裡您最是心軟的人了。”
在鳳凌澄淨信賴的目光下,大太太臉色微訕,擺手道:“給她搬個繡墩。”
“多謝大太太,多謝凌二爺。”嬌娘心中有憤,面上卻拼命保持著淡淡的表情,生怕被人挑出錯兒來又是一場口舌羞辱。
索性,她不用天天來給大太太請安,至於杜元春那裡,杜元春自知有把柄落在她手裡,對她現在是眼不見為淨。
陪坐了一會兒,便傳了膳,鳳芸兒也到了,姜姨娘略微處理了一下手上的燙傷,不曾包紮便又回來,站在大太太身邊給她佈菜。
嬌娘看出,只要有姜姨娘在,大太太便不針對別的妾,便是連她也被忽略掉了,只站在一邊充當丫頭,而杜元春這個做媳婦的,也不需要站著伺候,被允許坐在下首一起用膳。
“把那盤水煮魚往春娘那裡挪挪,她愛吃,我這裡不用你伺候,你去給春娘挑刺。”大太太吃了一口粥淡淡吩咐。
讓庶子的生母去給庶子媳婦挑魚刺……嬌娘驀地看向姜姨娘,便見她神色不改,當真細心的為杜元春挑起來,而杜元春接受的也理所當然。
“多謝母親。”杜元春忍著突來的噁心感,笑道。
大太太給了杜元春一個彼此才能看懂的冷笑,淡淡道:“你一貫聽我的話,我自然疼你。姜姨娘,讓你伺候春娘用膳,你怎不動筷子?”
“是。”姜姨娘像個木頭人一般,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隨即拿起公筷把挑乾淨刺的魚肉遞到杜元春嘴邊。
淡淡的魚腥味兒一股腦兒鑽入她的鼻腔,她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就乾嘔了一聲。
正在用膳的杜氏驀地停住了筷子,姜姨娘的眸色一冷,直射杜元春的肚腹。
杜元春面色一變,趕緊起身道:“我這兩日胃口不好,問過扁先生,扁先生說是我肚裡積了油水的緣故。”
杜氏放下筷子,寵溺的訓誡道:“你就是貪吃,冬日裡吃太多能不積油水嗎。回頭讓扁素給你開一副藥,刮刮油。”
“是。”杜元春悄悄看了姜姨娘一眼,見她面色無波,便放下心來。
待早膳完畢,回到自己的院子,杜元春的神色立馬變了。
第82章妾不為妻
蘭翠打發走了臥房裡所有正在伺候的小丫頭,轉身就見杜元春身子搖搖欲墜,忙去攙扶:“大奶奶。”
杜元春一把握住蘭翠的手,神色慌亂,六神無主,“是年節那日,在曲江畫船上,那幾日正是最忙的時候,我忘了喝去子湯。”
蘭翠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哽咽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竟也沒想著提醒大奶奶一聲。”
“和你無關,是我自己大意了。我體寒,癸水向來不準,有時延遲大半個月也有,這才被弄了個措手不及。”她微懼的縮到床上,抱著被子定定出神,過了一會兒才道:“礙於嶽表哥的權勢,大爺許是能忍我給他戴綠帽子,可他絕對忍受不得我混亂他的子嗣,蘭翠,我該怎麼辦。”
“他不會放過我的,好不容易逮著這個機會收拾我,他絕對不會手軟的,絕對不會……”
“大奶奶,當務之急,趁著別人還不知道,想法子打掉才是正經啊。”蘭翠想都沒想便道。
如今之計,打掉這個孽種難道不是唯一的辦法嗎?
連她這個奴婢都能想到,為何大奶奶卻糊塗了?難不成大奶奶還想生下來,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大奶奶?!”蘭翠臉色跟著一白,驀地身沁冷汗。
杜元春咬著手指,目光雖慌亂,卻夾帶著些瘋狂,她定定看著蘭翠,“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大奶奶,你瘋了不成!”蘭翠噗通跪到地上,握著杜元春的手,雙目駭的通紅,道:“大奶奶,奴婢求您,別在逼大爺了,大爺已是知道您和世子爺的事兒,礙於種種無奈,打落牙齒和血忍了,也沒為難咱們主僕,咱們不能欺人太甚,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況是大爺,逼急了大爺,咱們就真的完了。大奶奶,大奶奶你要三思啊。”
說到最後,蘭翠已是驚駭的哭了起來。她只是一個身契捏在別人手裡的奴婢罷了,到那時,大奶奶有家族護著,許是不會死,可她一個奴婢卻會被扔出來成為給大爺洩憤的替罪羊。
想到自己,將來極有可能死而不得全屍,又或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蘭翠頓時哭的不能自已,可憐可悲。
“你閉嘴!”杜元春咬著牙瞪她,聲音壓的低低的,“我自有考量。你爬上床來聽我說。”
蘭翠搖頭,膝行後退,連連道:“大奶奶,您饒了奴婢,奴婢不想知道。”
杜元春冷睨著她,目光死寂如灰,“蘭翠,你怎忽然就蠢笨起來,你以為你還能撇乾淨了自己?你以為你還有後路可走?蘭翠,現在害怕了?可是晚了。你現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幫我,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