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裡的伍博仁正在和明遠和尚說話。見青梅被魏離抱進來,明遠和尚本著非禮勿視的規矩唸了聲佛,伍博仁卻是有些詫異,想要開口時就見魏離擺了擺手指頭,便壓下心頭疑惑,讓青梅坐在羅漢床上。
青梅能感覺到自己臉憋得發燒,只低著頭道了聲謝,魏離淡淡“嗯”了一聲,向伍博仁道:“伍大人是走上來的?”伍博仁應了聲是。
魏離有些悶氣,想必青梅是跟著他安步當車進山的,自然也是打算走回去,壓根沒帶車馬,便問青梅道:“你想回去還是在寺裡住幾天?”
“回家去,不然娘該擔心了。”
魏離瞧著她,心中又是失笑,這哪裡是初識時那個自信明媚的小娘子,這會兒跟小貓一樣縮起來,大概是太羞窘了。不過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你在山路上崴了腳?魏離嘴角勾了勾。
一直沒開口的青年終於說話了:“家母最近就在寺裡清修,她用的小馬車正好走這山路,不如我喚車子過來,送這位小娘子回去?”
魏離目光一亮,便即點頭。那青年便轉身去了,魏離這才問青梅:“你們全家都上京了?”青梅點點頭,陡然想起魏離是為了那副江山圖去的宛城,便問道:“那幅圖拿到了麼?”
魏離搖頭道:“我回京後碰上了點事,所以沒能及時趕回去。”看著青梅頓了頓,彷彿剛才那句話是在向青梅解釋,繼而道:“後來派丹青過去,才知他們舉家來了京城,卻不知去了哪裡。”
“賀先生的鄰居沒跟你說麼?”青梅詫異。
“那家人出了事,並沒跟丹青說什麼。丹青又去了酒館,打聽到你們……”說著眼底掩藏一絲笑意,“你這算是詐死?”
“遇上了些麻煩,所以就用了這個法子,你可別千萬說出去。”青梅心緒漸漸平復下來,也恢復了往常的輕鬆笑談,“賀先生現下在國子監中讀書,那幅圖他已帶過來了,你擇日去取就是了。”
魏離嗯了一聲,瞧著青梅時有幾分詢問的意思,青梅知道他是想問碰到了什麼麻煩,可那涉及她的身世,如何輕易去說?便故意不理,魏離倒也沒再問。
過了會兒,那青年已返回來道:“馬車已來了,姑娘何時回去?”
青梅現在的腳裸還是生疼,只是顧忌著魏離沒敢多說,聞言便道:“現在就想回去,伍爺爺你回麼?”伍博仁並不知她傷勢輕重,見她談笑風生,只當沒甚大礙,聞言便道:“我跟老和尚說會兒話,小青梅先回吧。”
魏離聞言便又將青梅打橫抱起,青梅慌忙向兩位老者告辭,到得門外便見有輛輕便小巧的馬車停著。魏離將她放在車裡的軟墊上,又囑咐了幾句,青梅向那青年笑著道了聲謝,便告辭回去了。
馬車沿著蜿蜒山路緩行,青梅掀起裙角,褪下鞋襪便見腳裸已然高高腫起來了。她暗歎了聲倒黴,又想起剛才魏離那番舉動,心中除了懊惱外還摻雜了某種奇妙的情緒,似乎有些羞怯,似乎又是欣喜,然而轉念一想就又失落了下來,靠著車廂閉上雙眼——
魏離那樣幫她,不過是看她崴了腳可憐,有什麼可高興的呢?且不說他是否已娶妻,即便還沒娶妻子,他定是身份貴重之人,自己又如何能夠奢求?更何況自己還是負罪之身……唉,果然是想得太多了!
她暗暗掐了掐手心,心中告誡——把心思放在釀酒上才是正經!。
到得家門口,許氏見青梅是坐車來的,不免訝異,聽青梅說是崴了腳,她不由擔心道:“嚴重麼?”青梅便笑著道:“沒事的。”
正好賀氏也在這邊說話,兩人便架起青梅,由她單腳跳著進了屋。賀氏千恩萬謝的送走了馬車,許氏看過青梅傷勢,便忙著四處找藥。
敷藥時許氏問起緣故,青梅便大概說了,只隱瞞了一點——她是由魏離扶回去的!怎麼好意思說是被抱回去的嘛……許氏聽說是魏離倒也詫異,然而她的關注點卻是:“你說那人姓顧?”
這麼一說,青梅倒想起來了,她的那位姨夫是顧尚書,不知道這顧郎君是否跟他有關係?
☆、第14章 顧府小明珠
許氏怕青梅崴腳後落下毛病,嚴令青梅安靜養傷,不許她亂動亂跑,青梅連續數日連家門都沒出過,除了來探望的賀氏和診病的郎中,連個旁人的影兒都沒見過。就連重陽那天,別人家都歡歡喜喜登高賞菊花去了,青梅卻被許氏按在床上不許動彈,只喝了兩杯菊花酒,再吃些菊花糕了事。
青梅原本是個好動的性子,連著躺了幾天就有些不耐煩,卻又拗不過許氏,只好捧著閒書來看。看了半天,就連平日那些有趣的話本都覺得索然無味了。
賀子墨兄妹來看她的時候,青梅正將話本蓋在臉上,靠著軟枕長吁短嘆。
見她這副懶散的模樣,賀子墨便笑了笑,賀子蓮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猛然將她臉上的話本揭去,湊近了笑道:“姐姐這是嘆什麼氣吶!”
“蓮兒你可算來了!這幾天悶死我了!”青梅彷彿看到了救星,坐起身抓著賀子蓮的肩膀笑逐顏開,就連賀子墨走過來都沒注意。
賀子蓮嘻嘻笑道:“這幾天我身子不適,也被我娘拘著喝藥,重陽那天沒喝到你的菊花酒,卻喝了滿口苦湯藥。唉,同病相憐啊。”聽得青梅也樂了:“那天賀伯母說你病著,我還想著我先好了去看你呢,誰知我卻好得慢。不過我還比你好一點,至少喝了點酒。”
忽覺眼前光線一暗,青梅仰頭見了是賀子墨,忙道:“賀先生來啦,請坐。”說著便要下床去倒茶,卻被賀子蓮攔住了,只得歉然道:“娘有事出門了,連茶水都沒法倒。”
“怎麼沒法倒,咱們有手有腳的。”賀子墨自從卸去西席先生之職後不再像從前那般嚴厲,說話做事倒有些鄰家哥哥的風範。
他倒茶給青梅和賀子蓮各遞了一杯,便依舊到桌邊坐著,看她小姐妹倆說話。
賀子蓮問起傷勢,青梅只說修養數日已無大礙。提及受傷的原因,少不得含糊說了一遍,只將碰上姚修武的事情特意提了提,完了又問賀子墨:“聽說今年桂榜出得早,賀先生應在榜首吧?”
賀子墨點點頭,忽地想起什麼來,就又問道:“上次那位伍家姑娘,你和她熟識麼?”
伍玉簡啊,青梅想了想:“也算不上熟識,她的祖父曾指點過我釀酒的事,是個很有趣的老頭。這位伍玉簡麼,我也是上京城後才認識,中秋那晚是咱們第二次見面。”
賀子墨應了一聲,便也不說話了,俄而許氏回來,見了他們兄妹倆便要留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