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全都推給了王后一黨,隨即將親生兒子推上王位,自己成了太后。
那之後,東襄和大魏便又有交惡之勢,北寧公主雖礙於禮節在重要節日送些賀禮以為邦交,卻也只是以東襄太后的身份,再也不提北寧公主之號。北庭都護府之外的東襄軍官們卻記著數年前的戰敗之辱和屠城之恨,不會輕易放東襄商人往來大魏,除了一些膽大彪悍、為利冒險的商人,幾乎無人能出關防。
可眼前這個名冠鳳翔的薛姬,卻是個東襄人?
阿殷不免將薛姬多打量兩眼,隨即朝姜玳施禮,與姜玉嬛目光相觸時,卻是各自若無其事的挪開。
上首姜玳客氣了幾句,便叫薛姬獻舞。
百里春的名聲在鳳翔城幾乎無人不知,而薛姬又是百里春最耀眼的招牌,她的舞姿,自是非同凡響。
大抵是習慣了應對男客,即便如今有姜玉嬛在場,薛姬的舞姿依舊大膽,甚至偶爾夾雜著輕佻——款擺的纖細腰肢,修長曼妙的腿,纖細的胳膊舒展開,渾身每一處都是女子身上獨有的美態。琴音緩緩流動,她回首微笑,眼眸中是勾人的光彩,那指尖凌空徐徐劃出弧度,如同無聲的邀請。
即便阿殷是個姑娘,看到這般神態舉止,也竟有些臉紅。
她覷向那頭的姜玉嬛,那位也是紅著臉微微垂首,手指藏在案下,揪住了衣袖。
姜玳在為定王勸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瑪瑙杯中流動,盛夏的夜晚在這內室裡顯得燥熱。
常荀覺得氣氛不太對,招手叫阿殷近前,吩咐道:“隔壁的雅間空著,你去那邊吃菜聽琴,走時再叫你。”這道尋常聽著可惡的聲音在此時宛如天籟,阿殷當即點頭,退出內室。
外頭夜風微涼,阿殷走出來聞到清爽氣息時,才明白裡頭的香氣有多麼馥郁。
那小丫鬟顯然是受了常荀的囑咐,伺候阿殷到隔間坐著,問她要些什麼酒菜。
阿殷要了幾樣小菜,閒閒的問那小丫鬟,“這位薛姬,我瞧著怎麼像是東襄人?”
“薛姑娘原是東襄一位大將的千金,後來獲罪逃難流落到了此處,這裡大多數人都知道。”小丫鬟掩唇為阿殷斟酒,“您是頭一回來百里春吧?”
“嗯。”阿殷漫不經心的點頭,聽到隔壁的琴聲隱約傳來。
東襄將領的千金,落難後逃至此處……似乎有什麼念頭浮起,卻被琴音擾得無影無蹤。
而內室之中,薛姬的舞越來越妖嬈嫵媚,馥郁的香氣與濃烈的酒混雜,定王漸漸有些心煩意亂。女人妖嬈的身姿在眼前曼妙舞動,長腿玉臂,纖腰嫩肌,說不好看那是假的。她的指尖掠過手臂,帶得薄紗緩緩摩挲而過,透著說不出的風情。
定王忽然就想起了那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他的指尖貼著阿殷的手臂擦過,若即若離。
他有些愣怔,眼前的舞姿都模糊了,竟幻化成那日姜府上阿殷舞劍的模樣。他看向身側,沒尋到熟悉的身影,不知為何有些空落落的,於是舉起瑪瑙杯,將濃烈的酒一飲而盡。
第20章
舞曲正酣,姜玳頻頻勸酒,大多都被常荀擋了回去。
他們今日來百里春並非尋樂,瞧姜玳要賴著不走的架勢,常荀反守為攻,招呼了兩個侍衛,開始給姜玳勸酒——
這時候酒酣耳熱,又是在歌舞旖旎場合下,尊卑上下就無需太過分明。那三名侍衛都是京中子弟,曲折婉轉的跟姜家攀個關係,有常荀在那兒撐著,每杯酒都敬得極有膽氣。定王就端然坐在旁邊,姜玳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幾杯酒下肚,便認清了形勢。
這勸酒就跟打群架似的,不管他酒量好壞,人數多了,總能佔個優勢。
姜玳自然不是閒得沒事來這裡逛,領略了常荀的猛烈攻勢,怕自己酒意沉了招架不住,便吩咐小丫鬟,將斜對面的長史他們請來,一起熱鬧。
常荀卻是按住了他,“斜對面坐著高長史麼?那倒不能不見。”他齜著牙笑得熱情,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順道將文臣姜玳也拎起來,“薛姬舞姿過人,卻該慢慢欣賞,人多太吵了損其妙處。常某見過多回,姜刺史想必也是見慣了,只是殿下頭一回來,咱們還是去那邊找高長史喝酒取樂,別打攪殿下。”
姜玳不肯走,藉著酒意賴在那兒,又指著姜玉嬛,“玉嬛今日來此賞琴,必有心得,這原也是個雅緻的場所,不如請玉嬛雅奏,咱們同慶狼胥山的大捷。殿下那日也是聽過玉嬛撫琴的吧?我這堂妹姿色出眾,琴藝高絕,向來仰慕殿下,想侍奉殿下左右……”
“姜刺史。”定王臉上浮著的笑意消失殆盡,“你喝醉了。”
“臣沒醉,玉嬛——”姜玳喚旁邊早已漲紅了臉的姜玉嬛。
那頭姜玉嬛幾乎已經將腦袋埋進了胸前,臉蛋漲得幾乎與腮邊鮮紅的滴珠耳璫同色,雙手緊緊握著衣袖,削瘦的肩膀微微發抖,似是在極力強忍著什麼。淚水滾落後滑過臉頰,沒入胸前的衣裳,她死死的咬著唇,幾乎想鑽到這地毯下面去。
“令妹累了,姜刺史請。”定王掃一眼姜玉嬛,便朝常荀使了個眼色。
常荀跟著定王往來,自有一股橫勁。
姜玳借酒裝瘋,他便也裝出醉態,雙臂牢牢鉗住了姜玳,口中笑個不止,“走吧姜刺史,殿下想單獨看美人跳舞,咱們杵著做什麼。你也知道殿下身邊沒人侍奉,今兒若能得個伺候的人,皇后娘娘知道了也會感激姜刺史玉成美事的德行……”
什麼亂七八糟的……
定王皺眉,卻也沒阻止常荀的胡說八道,見姜玉嬛猶自跪坐在那裡,便朝侍衛遞個眼色。
那頭姜玳已經被常荀用蠻力拖拽了出去,這邊侍衛上前開口,姜玉嬛連聲音都哽咽了,低垂著頭行禮告退,也不抬頭看人,幾乎是盯著腳尖退了出去。
也是個可憐人,定王收回目光。
——同他一樣,因庶出身份而束縛的可憐人。
姜玳敢這般輕賤姜玉嬛,還不是因為姜哲是庶出,在懷恩侯府地位不高?所以為了他這個刺史的安危,便能肆意折騰這個不起眼的姑娘,打些見不得人的算盤。
就像是他深居宮中的父皇,為了東宮的安穩,不惜放任皇后與太子暗中使手段,在他拼了性命奪下墨城後,卻怕他功勞壓過太子,扣了那樣難聽的屠城罪名給他,免得他這個庶出的皇子風頭蓋過東宮太子。即便後來皇帝大肆封賞,得知真相那一瞬的寒心卻銘心刻骨。
紛紛亂亂的舊事襲上心間,耳邊的琴曲和眼前的舞姿全都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