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秦頭頂一轟,一次就夠折磨人了,居然還每個月都要考。
禹明緊接著又補一刀:“提前轉博或者選拔人才,這些考試成績都會被科裡拿來做參考。”
舒秦臉色微變,顧飛宇哈哈一笑:“他們科變態吧?”。
變態,太尼瑪變態了,衝動之下,舒秦忍不住了:“禹師兄,出題人是你嗎?”
他仍在寫東西,一哂:“你問這個幹什麼。”
是還是不是,給句痛快話啊。
他抬眼看她,反問:“誰告訴你是我出的題?”
直覺,放眼整個科室,只有你才會把題目玩這麼複雜。
對峙一陣,看禹明鳥都不鳥她,舒秦瞬間清醒過來,低眉順眼說句:“師兄晚安。”
關上門,她籲口氣。正如盛一南所說,就算禹明題目出得再變態,她拿什麼資本跟人家講條件呢。
***
第二天一早,羅主任正式跟大家介紹新來的四個同學。
科裡在讀博士碩士不少,上級醫生約有七八十人,再加上規培的學生、進修的醫生,烏泱泱站了一屋子。
劉琳懷孕休假,禹明正式接手白班老總,交班工作由他主持。
時間一到,他開口:“交班吧。”
眾人依次交班,舒秦在旁邊全神貫注聽著,不包括急診手術,每天光擇期手術就有兩三百臺。
交完班進手術室,她跟昨天一樣跟著禹明接收急診。
然而,不知她運氣太壞還是太好,等到十點都沒來一臺急診手術。
期間禹明排班、會診,一刻都沒消停。
舒秦跟在他跑上跑下:“禹師兄,什麼時候來手術。”
“不知道。”
她看他手裡一堆會診單:“我能幫著做些什麼嗎。”
“閉嘴不說話。”
跑到後面舒秦都有點羨慕王姣姣了,聽說王姣姣跟的那位潘老師特別喜歡罵學生,但至少人家踏踏實實在手術間跟手術呢。
過了十點,終於接到電話,要來一臺腸梗阻。
患者二十七歲,擬行腹腔鏡下探查,被安排在五十間。
舒秦一進手術間就對禹明說:“師兄,我來做麻醉前準備吧。”
病人還沒送來,禹明盯著舒秦抽完藥,算算時間還夠,就到電腦前調出病人的化驗單和既往史。
大致評估一番病人的情況,回頭一看,舒秦還在拆全麻包。
“你這什麼蝸牛速度?” 他走到她身後。
舒秦悶頭加把勁,拆完全麻包又拆呼吸管道包。
跟他比起來她是很慢,可是在他們四個人裡,她速度已經排第一了。才進科第二天,不得一步一步來嘛。
他在一旁看著她,越看越不耐煩:“我給你示範一遍。”
剛要拿過她手裡的管道,他褲兜裡電話響了,一接起,是心內科有個病人要緊急插管。
禹明看病人還沒來,只得撇下舒秦:“我讓劉教授先帶你做麻醉。”
舒秦點頭,為了應付各種突發狀況,每天科裡都會有一個教授級別的上級老師待命,今天的上級老師就是劉教授。
禹明一走,劉教授馬上就進來了,一進來就罵:“怎麼回事?不是有急診嗎?病人呢?”
舒秦心中咯噔一聲,想起早上路上聽盛一南說起過,科裡有個快退休的老教授,脾氣特別兇。
這位教授的兇法跟禹明的兇法還不一樣,他信奉“嚴師出高徒”,罵起學生來毫不留情面。火氣壓不住的時候,甚至不惜對學生進行“體罰”。
以前就有師兄師姐因為操作不規範,被他惡狠狠地打過手背。
曾經有位進修醫生因為捱了打,一怒之下投訴到醫務部,然而,這位教授被扣了一個月的獎金之後,依然故我。
換言之,比潘老師還兇。
她朝這人看去,五六十歲了,滿臉褶子,個頭矮小,嗓門卻奇高。無論年紀還是眼下的表現,都跟傳聞中那位教授很相符。
劉教授檢查完麻醉機,回身怒問:“藥抽好了嗎?”
舒秦速速將托盤送到他眼前:“抽好了。”
劉教授低頭檢查一遍,看劑量絲毫不差,藥管也擺得非常整潔,這才看她一眼:“你才進科?誰的學生?”
這時病人送進來了,舒秦急忙幫著搬動病人:“我才進科,我叫舒秦,劉教授好。”
劉教授看她還算機靈乖巧,上監護的操作也還規範,總算沒再找她麻煩,給病人聽完心肺,安撫幾句就到外面找家屬談話。
回來緊接著給病人做誘導,等病人安然睡著後,他衝舒秦喝道:“過來學習做呼吸。”
舒秦早就等這一句話,忙坐到病人頭端,輕輕幫病人托起下頜。
誰知剛一託好,手背就重重捱了一下:“托起來了嗎?托起來了嗎?照你這個託法,呼吸做得進去?病人胸廓起得來嗎?”
雖然隔著手套,但劉教授這一下打得太重,舒秦只覺得手背一陣火辣辣的疼。
她鎮定片刻,馬上重新調整動作。
豈料“啪——”又是一下:“什麼玩意!”
劉教授說著,一把推開她:“一邊去!”
用一隻手親自托起病人的下頜,接連做了好幾下呼吸:“這才是正確的託下頜動作!看清楚沒?”
他連吼帶喝,舒秦顧不上緊張和手背的疼,連連點頭:“看清楚了。”
“再給你一次動手的機會。”
舒秦忙坐下,冷靜下來,依照劉教授剛才的動作,重新提起病人的下頜角。
這回大有進步,呼吸終於做進去了。
然而,沒堅持兩秒,她的手指一滑,病人下頜角一鬆,動作又不規範了。
劉教授恨鐵不成鋼,罵道:“‘託下頜’是麻醉醫生最重要的基礎技能,要是連這個技能都掌握不了,乾脆回家算了,不打不長記性!不打不長記性!”
“啪啪啪啪啪——”這次打了起碼五下。手術室門一開,禹明正好掛掉電話,從外頭進來,怔了怔。
“滾蛋!”劉教授罵完就把舒秦推開,再不肯給她動手機會了,自己坐下給病人做呼吸插管。
舒秦默默站在一邊,比手背更疼的,是自尊。
禹明默了默,走過來,對劉教授說:“劉教授,隔壁還有一臺急診要來,我帶這學生出去了。”
劉教授擺擺手:“帶她走帶她走。”
禹明轉眼看向舒秦,她還執著地望著那邊,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捨不得錯過劉教授的每一步操作,再一看,她露在口罩外面的面板已經紅得要滴血了。
“走吧。”
舒秦脫下弄汙的手套,低頭跟著他出了手術室。
出來以後,他回頭掃一眼,她面板太白,手背紅彤彤一片。
“捱打了?”
舒秦沒言語。
“連個下頜都託不好,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