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看到的這回事。”許思意彎腰把紅色小水桶放在了地上,撲撲小手,笑道:“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些作業沒寫,看來是沒辦法繼續在這裡幫忙了呢。不好意思,再見。”
桂曉靜臉色微變,沉聲道:“思意,弄髒了別人的畫,就這麼走了,是不是還欠一句道歉呢。”
許思意腳下的步子驟然頓住。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整個畫室卻驟然寂靜。
幾秒後,許思意回過身,看著兩人,語氣十分誠懇地問:“那麼兩位學姐,是不是也欠我一句道歉呢?”
“我為什麼要跟你道歉?”
桂曉靜已經有些裝不下去了,扯了扯唇角,“許思意,你現在的行為真的很可笑,明明是你做錯事不講理,還倒打一耙?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顧江的女朋友,就可以在學校裡顛倒是非、橫行霸道?你是不是覺得無論發生任何事,顧江都會護著你?”
許思意動了動唇正要說話,一道低沉好聽的嗓音卻從畫室後門兒飄了進來,懶洋洋的,“我當然會護著她。”
話音落地,許思意嚇了一跳,桂曉靜和許穎全都臉色大變。
畫室內外的所有人都被那句天外來音鎮住了。
猶如摩西分海似的,圍觀人群自發往兩邊站開,自動空出了中間的一條通道來。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邁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許思意看見來人,一雙晶亮的眸子頓時驚愕瞪大,眨眨眼:“你怎麼也來了?”
顧江臉上沒什麼表情,旁若無人勾過姑娘的小細腰,低聲在她耳邊說:“來接你回家。你忘了昨天答應我什麼?”
“……”
昨天?
啊。貌似答應了他要陪他回去來著,他之前總說抱著她他會睡得比較好……許思意的小臉頓時微紅。
桂曉靜一張美顏黑成鍋底色,在原地杵了幾秒鐘,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許穎一把拉住她,凜目壓低聲:“我的畫和我丟的臉就這麼算了?”
蠢貨,都是你惹出來的事。桂曉靜狠狠瞪了她一眼,沒說話,把她的手甩開就準備撥開人群離去。
突的,
“秘書長。”背後還是那副漫不經心又懶散的語氣。
桂曉靜驀的頓步,紅潤的唇被自己咬成青白色。
“消停點兒。”顧江的嗓音冷進骨子裡,“別惹我,更別惹她。”
*
被顧江在多功能教學樓忽然高調到極點地秀了一波,直到回到顧江的公寓,許思意的腦子都還有點懵懵的。
剛才,貌似圍觀群眾的數量很多吧?
看來又會流傳出各種各樣的版本……
唉。
算了,誰讓她的男朋友是個殺馬特,殺馬特會在乎外界的眼光嗎?並不會。她甚至覺得就連臉皮這種東西對某殺馬特江來說都是身外之物。
許思意穿著睡衣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草莓棒棒糖,一邊迷迷糊糊地琢磨著。這時,洗手間的門開了,她怔了怔,轉眸一瞧,只見某殺馬特江短髮淌水溼淋淋地走了出來,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條黑色居家短褲。
許思意從第一次看顧江換衣服起,就一直覺得顧江的身材非常好,這種好,並不單單是指他的比例和肌理線條。他的年齡介於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間,其實身體也是,他的肌肉並不像健美先生那樣異常突兀飽滿,而是緊實的,適度的,每塊都有生命似的咬合在骨骼上,線條流暢,修勁有力。
腰上橫亙過腹肌與人魚線的黑鷹紋身,更是畫龍點睛一般的存在。
許思意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雄性生物的身體會孕育出如此強烈的美感。
不過……
這麼不喜歡穿衣服的嗎?
她紅了臉,頓時“唰”一下別過頭看向別處,繼續咔擦咔擦咬棒棒糖。依稀感覺到溫熱陽剛的氣息朝她靠近,夾雜濃烈清冽的薄荷味。
顧江一隻膝蓋跪在沙發上,彎腰俯身把許思意圈進懷裡,額頭輕輕貼上她的,蹭了蹭,然後把臉埋進她軟軟的頸窩,嗓音又懶又啞:“你好香。”
“……”
都用的同款沐浴露,你自己其實也是這個味道呢。
小姑娘兩頰紅得更厲害,縮縮脖子,聲音軟得像小貓叫似的:“癢。”
他分開她兩隻纖細的小胳膊環在自己脖子上,大掌託穩她,一把將她給抱了起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彎了彎唇,貼近她的小耳朵,壓低嗓子:“出息了,敢給我惹事兒了。”
她支吾了下,小聲道:“我只是想讓她們離我遠一點而已。”
客廳離臥室就幾步遠。
顧江在床上坐下,把小傢伙放在自己的腿上,大手捏住兩隻纖細的腳踝扣在自己腰後,面對面,把她圈懷裡。
這個造型……
許思意從耳朵到脖子全都羞成了粉紅色,不安地輕輕掙扎了下。
他一把扣住她,低啞的嗓音裡滿是威脅:“這姿勢還敢亂蹭?”
許思意一下不敢動了,安靜如雞。
顧江低頭咬了口她軟軟的唇瓣兒,道:“接著說。”
小姑娘靜默半晌,才開口,聲音細細的:“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們所有人,好像都覺得我很弱小無助又可憐。”頓了下,語氣裡多出一分小自豪,“其實我覺得自己很厲害呢。”
顧江緊緊抱著她,黑眸微合,額頭和她的貼在一起。
“上次我跟你說過,我爸爸媽媽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分開了,但是還有很多事,我都沒有告訴你。我爸爸新娶的那位阿姨,一點都不喜歡我,所以我小時候,過得很不開心。我很想去找我媽媽,但是媽媽和爸爸分開之後,就遇到了一個法國叔叔,她嫁去了圖盧茲,在那個小城市組建了新的家庭,我又怎麼能去打擾她的生活呢。”
“所以這麼多年,我雖然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但實際上一直都是一個人。”
“以前錢小錢總說,我爸爸對不起我。這句話其實不對。爸爸唯一對不起的人只有媽媽,他現在給我的已經是他能力範圍內最好的了。我知道他其實很愛我,他只是有些軟弱而已。我不怪他。”
夜濃如墨,城市靜謐,姑娘軟糯輕細的嗓門兒像夾雜了果樹清香的風,
“我很堅強,一點也不弱小。我可以承受很多很多的東西,也可以對抗很多很多的東西。我很厲害的。”
話音落地,臥室裡只有兩個人輕輕交纏的呼吸聲。
顧江仍閉著眼,眉心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