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甲衝著前室的馭手叫道。
與此同時, 尉阿撩跳車下去檢視, 一落地轉身, 就見金銀車直衝向前;近旁無戰馬, 他當機立斷,搶過一旁的高車,迅速催車追上去。
前室的馭手毫無反應,仍是控馬疾馳。
金銀車眨眼間跑出二十丈, 胡亥反應過來, 叫道:“這車伕有古怪!李甲!”
與此同時,李甲應聲拔出魚腸劍,從窗戶中伸臂出去,直刺那車伕後背。
尉阿撩駕高車緊追上來, 後面跟著意識到出了問題的眾護衛。
還未撤離的項羽眯眼盯著起了騷亂的鑾駕處,抓住了機會,下令道:“叫後軍阻住王離軍片刻。隨我來!”他帶著數千精兵,拍馬也追上去。
狼義背部受刺,痛得悶哼一聲,卻是磐石般堅忍不動,只提起重劍,刺得四匹馬屁股流血。
馬被痛得發了狂性,沒命般狂奔。
狼義駕車衝出百丈,猛地轉彎,往分枝的甬道馳去——車速越來越快,身後的追兵也越來越多!
只見皇帝鑾駕當先,在甬道上末路狂奔,後面尉阿撩駕車高車想要搶上來,隨後是秦軍護衛,再之後是項羽率軍,最後則是王離大軍。這是一連串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王離大軍雖至,然而遠水解不了近渴。
透過窗戶,胡亥已望見,甬道地平線的盡頭,再無路可走——乃是一處斷崖!
李甲連刺三劍。
狼義終於軟倒在前室,血水淅淅瀝瀝灑了一路。
可是四匹臀部鮮血直流的駿馬,還是拖著金銀車往斷崖衝去。
胡亥沉聲道:“斬馬!”
蒙鹽和李甲在疾馳顛簸的車廂裡,仗著身手好,從開在車廂後面的門爬出去,滑過車頂,落在前室。
蒙鹽撿起狼義手中的重劍,李甲揮舞著魚腸劍。
兩人手起劍出,四匹駿馬當場斃命。
然而金銀車已到了甬路盡頭,瘋狂的速度一時停不下來,因為慣性仍是往斷崖直衝而去。
這種情況下,跳車會摔死;不跳車,會墜崖而死。
除非奇蹟發生,否則一車人都要交待在這裡。
電光火石之間,尉阿撩駕著高車從側面橫撞過來。
速度驚人的兩車相撞,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金銀車沉重巨大,高車輕而小。
高車將金銀車橫推出數丈,它卻也被撞得青銅傘蓋與車身分離,都翻飛於半空,旋即直墜下去。
尉阿撩自己也飛出落崖。
而金銀車在斷崖邊緣堪堪停住了一瞬,前室已懸空,蒙鹽、李甲和躺在前室的狼義,面對的已經是雲霧繚繞的深淵。
後室夏臨淵抱著仙鶴,哆哆嗦嗦道:“陛下!您先下車啊!”
胡亥面色沉重,屏住呼吸。
此刻金銀車處於脆弱的平衡中,他若是下車,減輕了後室重量,那麼這車上剩下的人,便會連著金銀車一同,在他下車的瞬間,都墜入深淵,屍骨無存。
“陛下!”前室李甲也叫道:“您下車!”
胡亥吐了口氣,沉靜道:“不要慌,一定有辦法的。”
聞言,夏臨淵望著皇帝,於極度驚恐中生出信心與依賴來。
陛下一定有辦法!
胡亥的豪言壯語話音剛落,就聽車底崖邊石頭滾落——
眾人不受控制的尖叫聲中,金銀車緩慢卻不可逆轉地往崖底傾斜下去。
望著甬道上疾馳而來卻已趕不及的眾護衛,胡亥悲憤想道:裝逼果然不適合朕!
金銀車墜崖翻轉,胡亥、李婧和夏臨淵不是力量型選手,被甩了出來。
胡亥只覺自己飛速下墜,一顆心像是要跳升出喉嚨,目之所及是飛快掠過的斷崖石塊藤蔓。
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點什麼,然而伸臂仍夠不到斷崖,只是徒然。
要死要死!
忽然,胡亥只覺手腕一緊,緊得幾乎劇痛;與此同時,他的下墜之勢猛地止住了。
他幾乎感覺手腕承受不住這力道,要被扯斷了。
胡亥仰頭,卻見是蒙鹽抓住了他的手腕。
蒙鹽自己也懸在空中。
在蒙鹽上方,是金黃色的青銅傘蓋。
原來尉阿撩駕高車撞來相救,高車飛上半空,傘蓋與車身分離墜崖。
那傘蓋卻沒有落入崖底,而是因為邊緣鋒利,嵌入了崖壁山石之間。
蒙鹽墜下來之時,早有防備,身子儘量貼向崖壁,抓住時機,攥住傘柄,救了自己一命。
旋即,胡亥也擦著他身邊落下去。
此刻,蒙鹽單手攥著傘柄,另一隻手拉著胡亥。
胡亥的命,就握在蒙鹽手中。
而兩人的命,都在於傘蓋所嵌入的山石是否夠牢固。
蒙鹽道:“看到你右腳邊了嗎?那裡有一處凹洞。”
胡亥緊張地看過去,只見自己右腳邊下方兩尺,崖壁內凹,有一處三尺見方的石頭平臺,上面散落著些乾枯的砸草與鳥雀羽毛,似乎是某種大型鳥的窩。
“你抓著藤蔓,我放你過去。”蒙鹽叫道。
“好!”
胡亥戰戰兢兢,一手被蒙鹽抓著,一手去抓崖上藤蔓。
“準備好了?”
胡亥閉目深呼吸三下,“好了!”
蒙鹽甩動身子,帶著胡亥往崖壁撞去。
胡亥劃過平臺上方,奮力橫躍,撲倒在崖壁凹洞處,手腳痠軟,跪倒在地,鼻端縈繞著草木與鳥雀糞便的味道。
他渾身發抖,忙抬頭去看蒙鹽。
因為剛才的晃動,傘蓋嵌入的山石開始崩裂。
忽然,傘蓋上方傳來一道淡漠的女音,“跳之前不用跟我打個招呼嗎?”
原來李婧落在了傘蓋上。
生死關頭,蒙鹽還有心情諷刺回去,道:“驚擾了丞相孫女,我這是犯了死罪啊。”
李婧冷聲道:“你也快跳!不然咱倆摔下去做了人肉餡餅。”
蒙鹽道:“你不是生死看淡麼?做了人肉餡餅又如何?”
李婧一本正經道:“不想跟你的肉混在一起。”
蒙鹽:……
蒙鹽也跳到胡亥所在的小平臺上。
他落下來的時候,就比胡亥體面多了,最起碼沒跪下發抖。
饒是如此,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蒙鹽還是長出了一口氣。
他仰頭,衝著傘蓋上的李婧叫道:“喂!你也下來。”
李婧在傘蓋上趴著,望著浮在眼前的雲霧,托腮道:“不用了。上面風景挺好的。”
蒙鹽:……
那種帶高三班少男少女的心累感又來了。
胡亥告訴自己要冷靜——一眨眼就摔死的地方,你倆還逗什麼嘴啊!
“夏臨淵!李甲!尉阿撩!”他叫道,也許他們也抓住什麼活了下來。
良久沒有迴音,就在胡亥嘆了口氣不再喊了之後,忽然下方傳來遙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