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高,看來是不打算做個人了。
第36章 真的不皮了
劉螢捧著《新政語書》細看, 越看越是驚訝, 上面每一條都是利於黔首的政令。
“如何?”胡亥問道:“可是太過艱深了?”叔孫通到底是個儒生, 所撰文書雖然不算佶屈聱牙, 卻也並不是大白話。
劉螢輕輕搖頭, 低聲道:“奴都能通讀, 並不艱深。”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問道:“這些政令都是出自陛下授意嗎?”
“是啊。怎麼了?”
劉螢只搖頭,微笑。
胡亥問道:“你笑什麼?”
劉螢笑道:“奴……為天下黔首喜悅。”
這一記馬屁拍得胡亥通體舒暢。
他真想把叔孫通等人拎過來,讓他們現場學習一番, 什麼才叫會夸人。
胡亥無奈道:“朕若是不行新政,大家都要起來造反了。”
“那是天下人還不知陛下仁德。”
只靠仁德便能安天下了嗎?
胡亥聽她語意真切,雖不同意她略顯天真的想法,倒也不必多加反駁, 只道:“時間緊迫,朕讓叔孫通即刻過來,你們商量著把這《新政語書》通改一遍。”
於是可憐的叔孫通大半夜被從熱被窩裡拎出來,扣著眼屎進了章臺宮, 得知胡亥的旨意後, 一腔怒火還沒燒起來,轉眼就看見了劉螢這樣一位溫婉柔美的女子,登時心口小鹿一陣亂撞, 抹了抹臉, 一笑露出八顆牙齒, “唐突佳人, 在下叔孫通,現任著博士一職——您手上拿的這卷《新政語書》就是在下編撰的。哎呀,這東西能給您柔荑一握,真是燒了也不可惜了。”
劉螢微笑道:“大人說笑了——您造福黔首,小女子佩服不已。”她是誠心誠意的。
叔孫通胸脯一挺,被激發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熱情。
胡亥在上首翻著一卷《韓非子》,眼看叔孫通藉著工作機會向美女獻殷勤,冷不丁來了一句,“叔孫通啊。”
“你看這一項,這個廢棄的馳道暫緩修築的建議,就是我提出來的……”叔孫通正跟劉螢賣弄,猛地聽皇帝喚自己,忙應道:“小臣在。”
“朕記得前兩日要你編書的時候,你那張臉可比驢臉還長——今兒怎麼喜笑顏開了?”
叔孫通露出個靦腆得叫人想打他的笑容,“嗐,陛下,您看您這話說的——我這不是……這不是……”
胡亥忍俊不禁,也不難為他了,擺手道:“朕困了。這改書的事兒,你們商量著來,儘快。”
“喏!”叔孫通從沒答應地這樣響亮過。
一邊是叔孫通抱著不純潔的目的,一邊是劉螢能為陛下出力而激動不已,兩人直改到天明時分才散了。
劉螢回到宮女所,與她同屋的幾個宮女已是醒來要去作工之時。
與劉螢一般大的幾個宮女,對她這般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際遇,都羨慕嫉妒不已,因忙著上工,不曾等她早已走了。
唯有戚瑤,因為只有十三歲,還在半通不通之時,平時因為劉螢每多照拂她,所以把劉螢當作姊姊看待,等到劉螢回來了,忙問道:“螢姊姊,你可回來啦!怎麼去了一夜?”
劉螢面上是一種恍惚幸福的笑容,她柔聲道:“可不是一夜麼……”
“陛下對你好不好?”戚瑤湊過來,天真的雙眸裡映著劉螢的倩影。
劉螢笑道:“陛下很好,待我也好……”她面上的笑容淡下去,另一種自知無緣的惆悵之色湧了上來。
戚瑤不錯眼珠盯著她,奇怪道:“那姊姊為什麼不開心了?”
劉螢復又微笑起來,“我哪裡有不開心?我不知道有多開心。”她摸了摸戚瑤的腦袋,柔聲道:“你想回定陶麼?”
戚瑤是定陶人,去歲宮中擴招宮女之時才入宮的。
“想呀!”戚瑤用力點頭,“我前幾天還夢到我娘了,我娘跟我說家裡的大黃狗不見了……我一著急就醒啦。”
“別急。”劉螢溫柔撫著戚瑤額前碎髮,夢囈般道:“咱們都能回家的。”
戚瑤倒並不傷感,嬌憨道:“姊姊,咱們今日做完活計,去跳舞。我用趙大人給你送來的衣裳,剪了一套長袖的袍子出來,跳舞時穿著可美啦。”她說到這裡,才意識到什麼,忙道:“姊姊,你不怪我剪了你的新衣?”
“你喜歡,只管剪了去。”劉螢並不在意。
初生的陽光灑在劉螢身上,為她整個人鍍上一層聖潔的光。而她此刻懷揣著偉大的願景,心中光明恰如大盛日光。
在胡亥的積極推動下,《新政語書》的編撰進度很快,兩天後通俗版本就誕生了。
於是立刻投入了實踐——給眾宮女授課。
卻說叔孫通自先帝駕崩之後,沒有一天不想跑的。
哪怕是新君把他提拔成了博士,又時時召見。他還是想跑。
這絕對不是因為皇帝把他吊著打,或者叫他賠償二十匹絲綢。
想跑,這是一種精神!
為了自由!啊,自由!
可是現在,他決定了,要為偉大的皇帝陛下幹一輩子!
為眾宮女授課的叔孫通,就好比掉進了米缸裡的老鼠,樂不可支。
每天從早到晚,耳邊環繞著的都是鶯鶯燕燕之聲,鼻端嗅著的都是胭脂水粉香氣,叔孫通真恨不能加班到死。
正值妙齡的少女們,一口一個“叔孫大人”,喚得他通體舒泰,不知今夕是何夕。
連給皇帝回覆進度時,叔孫通都是紅光滿面的。
胡亥看得好笑,勉勵道:“你做得很好——不過宮中還有幾百名年長宮女,你可要雨露均霑吶。”
叔孫通一口唾沫差點把自己噎死,強笑道:“陛下說得是——小臣一定一視同仁,絕不厚此薄彼。”
不一刻叔孫通退下了。
胡亥卻從中得到了啟發,擱下毛筆,道:“把宮中如今年紀最長的三位宮女請來。”
一時三位最年長的宮女進殿,望之都已眉發皆白。
問時,三人都已近七十歲了,竟是從秦孝文王時便已經在秦王宮中服侍主上,滄海桑田,跟著君主移居,至今已經五十餘年。
相當於一輩子都蹉跎在這深宮中。
胡亥見了她們,也不禁感慨,溫聲道:“你們勞作了一生,如今高壽,也該享享清福了。”他喚道:“叫趙卿進來。”
等候在外的趙高一溜小跑趕上來,笑道:“陛下,小臣幾日不得見陛下,可想死小臣了!”
胡亥閒話家常般道:“趙卿,你自發妻早亡後,一直未娶?”
趙高一愣,笑道:“小臣忙於政事,顧不上小家之事。再者膝下女兒也已經嫁人生子,這些都不需考慮了。”
“那怎麼能行呢?”胡亥一臉真誠道:“你是朕的心腹大臣,這麼為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