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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建不足懼,遂州卻易守難攻,比涇州還難啃。若以尋常打法,即便有幾分取勝的把握,也須耗費許多兵力。天下尚未安定,各處兵力不足,不宜折損。何況,大軍出動便需糧草,國庫被許家掏得虧空,到頭來,仍是百姓受苦。”

這確實是個麻煩。

傅家縱有悍將如雲,從前駐守永寧時十分寬裕,拿到江山天下,因別處官軍疲弱,分派往幾處要緊地方駐守後,能呼叫征戰的便少了。這種仗宜速戰速決,拖久了勞民傷財,也容易後方生亂。

攸桐遲疑了下,“或者請父親出手呢?”

“未必合適。”

“為何?”

“我要徵的不是魏建,也不是魏家的軍隊,而是——魏天澤。”

這個名字從他嘴裡吐出過無數遍。從前是袍澤朋友的信重,後來是被背叛的暗恨,如今卻帶了種頗覆雜的情緒。

攸桐愣了下,琢磨其中的區別。

傅煜倒沒深說,只攬著她腰,將耳朵貼在她小腹,隔著輕薄衣衫聽裡頭不太明顯的動靜,寬慰道:“放心,親征之前會安排好京城的事。江山天下和遂州魏家孰輕孰重,我清楚得很。”

……

親征的事說起來容易,要籌備鋪墊,卻非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

傅煜奪得天下,魏建自立稱帝后,不管姜邵是否後悔,卻因早已上了魏建的船,毫不猶豫地臣服於魏家。

但姜邵雖有此心,底下的兵將卻不是人人都有此意。

京城和皇宮握在傅家手裡,許朝宗曾許傅煜監國之權,又親自傳了罪己詔,人盡皆知。京城的文臣武將擁立傅煜為帝,管著各處政事,遂州魏家那小朝廷卻只是個草臺搭的,兩者誰更名正言順,其實一目瞭然。

更何況,傅家政事清明人盡皆知,魏建底下的貪官惡吏卻層出不窮。

如此高下殊異,建昌帳下的官兵百姓,對於姜邵的態度,難免有些非議。

傅煜便由此入手,在無暇動兵的這半年裡,放著姜邵不管,只散播訊息籠絡人心。而今時機已到,便暗中調重兵猛將潛向建昌,叫早已暗暗投入麾下的賀源中動手,以魏建大逆不道、姜邵昏聵為由,帶著早就籠絡的幾位同道中人,反出姜邵麾下。

姜邵被打得措手不及,又被釜底抽薪生出叛亂,力不能敵,被親自領兵的傅暲誅殺。

因這襲擊來得突然,魏天澤聞訊想救時,也已遲了。

待建昌亂局收拾乾淨,已是四月中旬。

隨即,傅煜下令征討魏建,徵調兵馬後,於五月初發兵。

永寧據有六州,最東邊的地形不算險峻,越往西則越險,東、南、北三處關隘如門戶咽喉,山峰陡峻、峭壁林立,底下則江水湍急、濁浪如滾,大軍若不走自古開闢出的官道,頗難穿行。

傅煜派出的征討兵馬拿下四座靠東的城池,往西挺近時,卻被攔在鷹嘴關外。

兩軍對壘,僵持二十餘日,官兵寸步難行。

傅煜隨即宣佈御駕親征。

……

朝堂初定,新帝便御駕親征,訊息傳到遂州,魏建既驚且喜。

所驚者,傅煜此人用兵如神,出手詭譎莫測,先前長武關對陣時,千餘鐵騎神出鬼沒,殺得魏家兵馬肝膽俱寒;後來爭相勤王,兩處廝殺,更是讓魏建吃了極大的虧。那鷹嘴關是咽喉緊要之地,倘若被傅煜攻破,便只剩兩道屏障。那兩處皆不及鷹嘴關易守難攻,一旦失守,遂州危矣!

所喜者,鷹嘴地勢險要,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傅煜放著京城的龍椅不坐,自送上門來,若他能伺機除之,豈不痛快?

魏建拿著那軍報掂量猶豫,時而恨不能殺過去取了傅煜的性命,時而又極力冷靜,不願冒失輕率。直到傅煜御駕到了鷹嘴關外,迅猛攻勢令守軍岌岌可危,魏建才慌了手腳,隨即徵調重兵,帶上兒子魏天澤一道奔赴鷹嘴關,欲親手斬殺傅煜。

父子二人率兵趕至,尚未來得及跟傅煜對壘,一封邊陲急報便送到了跟前。

——據軍報,西蕃得知傅煜御駕親征後,派了五萬兵馬侵擾邊境,來勢兇猛,請魏建速派兵將救援。

兩處夾擊,腹背受敵,魏建得知訊息,大驚失色。

不過他也算是戎馬一生,當初擊退入侵邊關的敵寇,也極勇猛,大場面見多了,震驚過後,很快便鎮定下來。為免軍心不穩,他暫未洩露訊息,只命人將魏天澤迅速召來,商議對策。畢竟,父子間雖有許多罅隙,魏天澤在戰場上的本事卻是有目共睹,又是東宮太子,碰到這種事,魏建拿不定主意,自然先找他商量。

誰知說罷軍情,才剛議到調兵遣將的事,兩人便爭執起來——

“傅煜那狗賊調了七八萬兵馬過來,就在鷹嘴關外守著,想把老子的地盤奪過去,豈能分走兵馬?這邊的兵將動不得,只能想辦法從別處撥一些過去。”魏建肥厚的巴掌“啪”的一聲拍在桌上,臉上隱有怒色,斥道:“打了這麼多年仗,輕重緩急都分不清嗎!”

“何為重,何為輕?邊關為重,百姓為重!鷹嘴關能失,邊關不可失!”

魏天澤沉聲,英武的眉目間鋒芒稍露。

魏建聽得這句,愈發惱火,“放屁!這鷹嘴關裡是老子的天下,放傅煜那狗賊進來,他必定會往裡打。到時候你就算守住了邊關,遂州也得被他奪走,剩你個空殼的將軍,有屁用!這邊的兵將不能動,傅煜送上門來,這機會千載難逢,老子不殺了他,不退兵!”

魏天澤強壓脾氣,“那西邊怎麼辦?”

“派個人去守,守不住就往後撤。等老子拿下傅煜,再回頭收拾那幫混蛋。”

守不住就往後撤,從魏建嘴裡說出來,不過七個字而已。

聽在魏天澤耳中,卻如一盆寒冬臘月裡摻著冰渣的水兜頭澆下,讓他渾身打了個寒顫。

他取過旁邊一張輿圖,唰地一推,卷軸便迅速展開。

常年握劍後積了繭的手指拂過輿圖,而後落在最西邊的雅州一帶,“這裡可住著百姓呢!兵將退了,百姓能退嗎?西蕃的兵馬殺進來,若是屠城洩恨,誰能阻攔?邊關的佈防向來是最強的,咱們撥兩萬兵馬過去,先除了外患,再說裡面的事。”

“呵!”魏建被他氣笑了,“那若是鷹嘴關丟了呢?”

“傅煜不會傷無辜百姓。”

“城池歸了他,遂州歸了他,老子去哪?”魏建橫眉,眼中是久居高位的霸道,“不妨說得更明白。遂州是老子的地盤,若非要丟兩座城,丟給誰,是老子說了算。輸給西蕃,頂多丟兩座城,輸給傅煜,卻要丟掉整個定軍。”

“可——”

“閉嘴!”魏建重重拍案,知道他又想搬出百姓為重的那一套,心中愈發煩躁,沉聲威脅道:“兵馬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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