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瀾音和攸桐卻是女兒家,哪怕為散心遊山而興致高昂,馬背上顛簸得久了也覺勞累,拿著牙牌,便要往館舍去納涼,坐著歇息。
傅煜便請秦家姐弟同往,一道用飯,向秦良玉道謝。
飯食自是豐盛精緻的,此處以射獵招徠遊人,飯食也以野味為主,獐肉、兔肉、鹿肉、野雞做得精細美味,配上山林間的野菜山菌,甚是可口。
心滿意足地吃完,傅昭恢復了精神頭,瞧著外面綿延的密林躍躍欲試。
“前兩天悶在府裡,也沒能出來活動筋骨,二哥——”他瞧著傅煜,目光殷切,“這回就由我和韜玉去射獵,打一堆野味回來,給你們嘗,如何?”說罷,還徵詢似的看向秦良玉。
秦良玉醫術卓絕,劍術卻是平平,今日出門只是陪弟弟罷了。
聞言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旁邊秦韜玉的目光迅速往傅瀾音身上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傅煜則悶頭喝茶,頷首道:“也好,瞧瞧你近來長本事沒。”
——他沙場征伐慣了,對射獵之事不甚熱衷,而攸桐嬌滴滴的美人兒,雖會騎馬,卻連弓都拉不開,拿了箭也是徒勞,來射獵就是湊熱鬧圖有趣,要想享用野味,也就傅煜和秦韜玉這倆少年動手了。聽弟弟自告奮勇,自是允了。
旁邊攸桐聽見,心底連連嘆氣。
這兄弟倆,怕都是瞎子吧?
就算傅瀾音女兒家性子嬌羞,不敢流露得明顯,秦韜玉那雙眼睛卻往瀾音臉上瞥了不知多少遭。且每回都狀若隨意地掠過,自以為天衣無縫,顯然是少年男女懷著心事,正自曖昧、欲語還休。上回秦家設宴,傅瀾音去蹴鞠,回來時滿面歡喜,還帶幾分嬌羞,這回難得射獵遇見,傅昭單獨拉著秦韜玉去射獵,跟棒打鴛鴦何異?
她默默嘆息了聲,提醒道:“瀾音去嗎?我瞧你騎馬嫻熟,想來也會射獵?”
“當然會,不比昭兒差。”傅瀾音眼睛盯著茶杯,沒跟誰對視,唇角笑意微不可察。
攸桐便道:“不如你也試試,看昭兒能比你強幾分。”
這話正合傅瀾音心意,便瞧向二哥,見傅煜沒反對,當即道:“好啊。”
傅昭當然樂意跟姐姐同行,三個人歇了片刻,便收拾弓馬往密林去射獵。
剩下秦良玉和秦九自回他們的館舍,攸桐和傅煜往隔壁屋裡歇午覺。
這時節天氣熱,館舍裡樹蔭遮天蔽日,還算涼快,午歇蓋個薄衾即可,也無需人服侍。攸桐自去抖開羅衾,傅煜在站在桌畔,瞧著她窈窕背影,遲疑了兩下,才狀若隨意地道:“方才我為父親的傷特地謝過,你又謝秦良玉,是有旁的緣故?”
攸桐特意舉茶杯謝秦良玉時,他便瞥了過來,目露疑惑。
攸桐當時不好解釋,看傅煜頻頻瞧她,便起了調皮心思,等著看他的反應。果然,這位爺按捺了半天,終是肯問出來了。
遂擱下羅衾,回身瞅著他一笑,道:“是啊。”
第64章 無情
館舍臨湖而建, 周遭高木蔭翳,有鳥鳴啾啾,風從臨湖的窗戶送進來,卷著潮熱。
屋裡沒旁人,傅煜兩隻袖子堆到臂彎, 饒有興致地道:“為何?”
“先前我跟夫君提過,有位擅做百葉肚的廚娘, 我很想將她請到身旁,不知夫君是否還有印象?”攸桐見傅煜頷首,便續道:“那位廚娘, 便是杜雙溪。先前父親負傷, 那些藥膳多是她親自下廚, 夫君近來在南樓嘗的那些飯菜, 也多是出自她的手。雙溪的廚藝遠在夏嫂之上, 我能找到她, 便是秦二公子的功勞。”
“他?”傅煜不自覺地皺眉, “你請他幫忙了?”
他的聲音如同她預想的那樣,微微沉了下。
攸桐背靠床架, 頷首道:“嗯。秦二公子為人仗義,不肯輕易透露雙溪的訊息,我便休書一封, 請他轉交到雙溪手上。雙溪便是看了那封信, 覺得或許能與我投契, 便隨同來了齊州。”
聲音落下, 屋裡片刻安靜。
傅煜沒說話,只沉默瞧著她,片刻後才道:“這種事,你該找我。”
“夫君認識雙溪嗎?”
“我認識秦良玉。”他說。
三言兩語間,屋裡氣氛微微凝滯,攸桐抬眸,看到那雙深邃的眼底藏了些不悅。
——如同她所預料的,他跟老夫人相似,不想讓她跟外男有往來。
攸桐有點頭疼,走得離他近些,盡力讓聲音平緩和氣,“我能解決的事,何必非要勞煩夫君呢?外面的事千頭萬緒,夫君時常忙得腳不沾地,總不能有點事便到你跟前添亂吧。何況,我與雙溪素不相識,貿然尋她,難免突兀,夫君位高權重,有耐心去說服他幫忙嗎?”
說到末尾,她已走到傅煜跟前,腦袋微微仰著,杏眼美如星辰。
傅煜的目光在她臉上頓住,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
她的意思,他當然明白,他肩上扛著永寧兵馬和百姓安危,確實沒法分神料理這些小事。
但方才的那一幕,仍令他心中耿耿——攸桐笑而道謝,秦良玉溫文頷首,兩人都是神情坦蕩,卻如舊友重逢,秦良玉能知她所想似的。相較之下,他這個夫君雖能擁她在懷,與她同寢共榻,卻似乎對她的所思所想知之甚少。
像是一根刺卡在喉嚨,吐不出,咽不下。
傅煜盯著攸桐,臉色不慍不怒,片刻後才道:“往後若有事,你還會找他幫忙?”
“若情勢所需,為何不能?”攸桐盈盈而立,不閃不避。
這不鹹不淡的語氣讓傅煜喉頭一噎,旋即有點懊惱似的,猛然伸手扣住她腰身。
“我才是你的夫君!”他咬牙說。
攸桐腰上被火鉗烙了一下似的,脊背猛然繃緊,連同胸腔裡都急促跳了兩下,“我……知道啊。不過——”她瞧著傅煜那快要貼到她臉上的鼻尖,往後退了半步,窺他神色,“我能自己解決的事,不必煩勞你。”
這話並沒撓到癢處。
傅煜眸色微深,卡在喉嚨的那根刺脫口而出,“可他是個男人。”
像是懸在頭頂的短劍終於落下,錚然一聲擊在地上。
攸桐心裡一鬆,旋即哂笑,“夫君介意的原來是這個。”說著,將他箍在腰間的手輕輕取下來,眉眼間也帶了不滿,“南樓的少夫人,就該守在深宅裡,孝敬長輩、伺候夫君,不能跟外面的男子有半點往來,哪怕各自坦蕩,並無半點異心。若是想出門散心,也得長輩允准,對不對?”
傅煜手裡一空,只覺這話似曾相識。
咫尺距離,她的聲音氣息柔暖,髮髻間淡淡的幽香散到他鼻端,眉目姣然、肌膚柔膩。
那朱唇皓齒的滋味,更是令人念念不忘。
明明是個嬌滴滴的柔軟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