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府僕從沒人敢與之對視,此刻卻帶幾分迫切,進門之後,恰隔窗與攸桐的目光撞到一處。葳蕤紫藤掩映的紅漆門扇旁,他穿了身湖藍色的夏裳,闊袖飄動、身姿修挺,姿態颯然。
夫妻倆目光黏在一處,直至傅老夫人出聲詢問是誰,攸桐才回身道:“是夫君回來了。”
“還真是禁不住唸叨。”傅老夫人頷首,見沈氏似在出神,也未理會,只側頭道:“月儀,裡屋有南樓新送來的消暑酥酪,我留了兩碗給你孃兒兩個,陪你母親去嚐嚐吧。”聲音客氣,卻帶著久居人上、不容推拒的意味,而後朝梅氏微微一笑,“那味道清甜得很,舅夫人或許會喜歡。”
這便是要支開兩人的意思。
沈月儀母女雖是客,論身份能耐,跟傅家差得太遠。
平素說笑陪伴,是因沈氏的面子,如今既是老夫人要讓迴避,哪能怠慢?
梅氏固然覺得這態度蹊蹺,卻也沒敢耽擱,只笑盈盈起身,道:“有勞老夫人惦記。”說話間,便由壽安堂的大丫鬟陪著,往裡屋走。沈月儀聽說是傅煜歸來,一顆心亂撞,還沒來得及整理儀容,聽得如此安排,也只能起身往裡走。
待傅煜過了甬道,進屋繞進來時,母女倆的身影也恰轉到裡屋簾後。
他隔窗而望時,目光盡繫於攸桐身上,不曾留意沈家母女,進屋只跟祖母和伯母行禮,見攸桐身旁有空著的圈椅,便過來坐下。
丫鬟匆忙奉茶,熱氣嫋嫋。
傅煜走得滿身正熱,哪會喝茶,見小圓几上擺著切好的瓜果,便取攸桐用的竹籤戳了吃。
目光微抬,恰見沈氏瞧著攸桐,打量審視一般。
他眸色微沉,只輕咳了聲,那邊沈氏似乎驚覺,迅速收回目光。
外頭老榕樹上蟬聲嘶鳴,屋裡風輪輕響,送來陣陣涼風。
沈氏從走神裡驚醒,因想著兒子即將回齊州,暫且拋開旁的心思,只笑道:“修平這趟回來得倒快,還以為要過兩日才能到。大熱天的,外頭曬得很,回來先趕著看老夫人,倒是有心。”
“盛夏暑熱,怕祖母身體不適,便先趕過來了。”
傅煜就坡下驢,問老夫人身體如何。
待老夫人說有郎中調理、身子無恙,見沈氏一雙眼不時往這邊打量,欲言又止的樣子,猜得其意,便道:“兩位堂兄跟我差不多的日子啟程,只是我趕著辦事,快了一步。不出明晚,他們也能陸續趕回,伯母也可轉告伯父一聲。”
這著實叫沈氏喜出望外,想著該回去備點東西等兩個兒子歸來,便坐不住,藉故要走。
傅煜在祖母跟前話不多,枯坐無趣,既問候過,便也攜攸桐出來。
……
外面日頭曬得正熱,偶爾雲翳浮過,方得片刻清涼。
從壽安堂到南樓,途中有迴廊樹蔭,攸桐來時撐了傘,就擱在壽安堂門口,竹骨竹柄,皂蓋彩繪,有它遮陽,路上還不算煎熬。就只是傅煜身高腿長,她不好拿傘磕他的腦袋,就只能儘量舉高。
衣袖滑落,露出纖細皓白的手腕,她身上夏衫單薄,輕紗之下肌膚柔膩,吹彈可破。
傅煜睨了兩眼,看她舉得吃力,隨手接過來幫她撐著,“方才我去時,你們在議事?”
“這都能猜到?”攸桐微訝,杏眼睇過來,清澈如溪泉。
傅煜抿唇頷首,“伯母方才在留意你。”
這還真是火眼金睛,攸桐還以為他滿腦袋軍政大事,不會留意女眷婆媳的暗流。
遂解釋道:“祖母聽說兩位堂兄要回來,很高興,恰巧月生的百歲快到了,就想好好擺一場百歲宴,熱鬧些。因怕伯母忙不過來,讓我幫著操持。只是剛說到這事,夫君就回來了,後面就沒再提。”
而沈氏打量她,想必也是為這“幫忙操持”。
畢竟田氏走後,傅家便剩沈氏年盛力強,打理內宅之事。滿府的賬本鑰匙都在她手裡,旁邊得力的僕婦甚多,又有三個兒媳幫忙,哪怕是辦老夫人的壽宴都不缺人手,小孩子的百歲宴,哪需要她去攪和?
攸桐猜不透老夫人如此安排的用意,卻覺得沈氏未必樂意她插手,見傅煜特意提及,就勢道:“夫君覺得,我當如何?”
“伯母料理得過來,一切聽她安排就是。”
攸桐欣然應了,再走幾步,又覺悶悶的,“一轉眼,都入秋了。”
“怎麼?”傅煜不解。
“整個夏天,我除了兩回跟伯母赴宴,沒出過府門半步,更別說出城。整日在府裡,快悶得發黴了。夫君——過兩日我出去進個香,可好?”她抬眸挑眉,絲毫沒掩飾進香的真實意圖,帶幾分狡黠試探,迥異於從前收斂沉穩的姿態。
傅煜洞察她眼底的期待,唇角動了動。
“好,我陪你去。”
第63章 遊玩
時隔數月, 終於能出城散心,攸桐無疑是很高興的。
晨曦未明時, 她便頗興奮地醒來,睜著眼睛躺了片刻,殊無睡意,索性起身梳妝,用完飯瞧著天色尚早, 先往北坡望雲樓溜達一圈透透氣,而後直奔壽安堂。
到拐角處,果然傅煜也健步走來。
隔著一道迴廊, 攸桐瞧見他的身姿時, 目光不自覺地一頓。
他今日顯然沒打算去衙署或者軍營,拿玉冠將頭髮束得整齊, 身上穿著黛藍交領長衫,質地極佳,簇新端貴。勁瘦的腰間,尋常懸著黑漆漆的寶劍, 或是繁瑣累贅的蹀躞為飾,威儀姿態令人敬畏,今日卻只束著錦帶, 懸了枚玉佩。他本就生了俊眉朗目、頎長身姿,身上那股冷厲剛硬之氣稍加收斂後, 倒有幾分高門貴公子的峻整氣質。
只是腳下彷彿帶風, 挺著身板疾行而來, 少了點閒庭信步的味道。
攸桐抿唇一笑,駐足等他。
待傅煜走得近了,一道去問安。
慣常的幾句客套話過後,傅老夫人也瞧出傅煜這身打扮的端倪,問道:“今日不出府嗎?”
“要出去。”傅煜在祖母跟前,仍是沉穩端毅的姿態,“瀾音想去趟靜安寺。”
靜安寺是傅暉之妻韓氏住的地方,離齊州城僅二十餘里,裡頭不受百姓香火,環境頗為清幽。傅暉戰死後,田氏因喪子而病倒在榻,韓氏也很傷心,強撐過喪夫之痛照顧婆母,待田氏病逝後,她身邊無子又想念亡夫,說是在府裡住著徒增傷心,索性搬到寺裡去住,為亡夫在佛前唸經進香。
這幾年,除了每年一道去金昭寺進香外,只偶爾跟傅瀾音往來。
傅德清曾允她改嫁,韓氏不願,便也隨她去了。
老夫人雖不喜韓氏離府幽居,卻覺她對孫子情意深重,也沒阻攔,因聽說傅昭也要同去,還叫僕婦取幾樣東西,讓傅煜順路帶過去。
傅煜應了,隨口又道:“攸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