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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的路線安排妥當後,立刻馬不停蹄地疾馳回來。

這其中的焦灼擔憂不足與人道,傅煜悶聲盯著父親,看他躺在榻上動彈艱難,立時瞧出端倪,道:“我瞧瞧傷勢。”

攸桐聞言,先跟傅瀾音退到側間,傅瀾音又頗有眼色地拽走弟弟。

傅德清卻是笑意微沉。知道傅煜一碰便要露餡,他索性將那點輕鬆之態收盡,道:“不必看了,家書確實隱瞞了傷勢。我被救回時,渾身上下沒半塊好肉,還昏迷了幾日。如今雖無性命之憂,腰腿卻不太好動彈,須養幾個月才成。你這笨手笨腳,別碰到我傷口——老子怕疼。”

屋裡片刻安靜,傅煜伸出去的手僵住,半晌才頗僵硬地收回來。

“還能站起來吧?”

“咒老子呢?”傅德清平生最怕的便是令親人擔憂,擺擺手道:“養好傷就能下地,到時候領兵打仗,不會含糊,如今不敢動是怕落下毛病。再說,瀾音和昭兒膽子小,這陣子全憑魏氏在旁開解寬慰,你擺出這架勢,他們豈不更要擔憂。”

傅煜數日未眠,眼底布著血絲,將他盯了片刻,才坐到旁邊。

“當爹的不讓人省心,怪我?”

“我這趟也不虧,那倆老賊一死,咱們暫無後顧之憂。”

“就不能拖一陣,等我回來一起。”

“兩條老毒蛇出洞,機會千載難逢。要等你回來,人早跑了。”

這道理傅煜當然明白,戰機這東西稍縱即逝,錯過了就未必能再來。不過自從兩位兄長戰死後,傅德清行事便格外謹慎周全,追擊殺敵之外,亦佈置接應的人手,免得折損太多將士,得不償失。近幾年裡,從沒栽過大跟頭。以傅德清的性子,更不會魯莽行事。

遂將眉峰微沉,道:“孤軍深入敵腹,是誰接應的?”

提起這茬,傅德清神色稍肅。

“安排的是你三堂兄,不過當時傳遞訊息似出了紕漏,過後他很是懊喪愧疚。”傅德清瞧著兒子滿面疲色,急需休息,便拍拍他肩膀,“行了,拿我滿身的傷換他們兩條命,值!何況要不是這傷,我還不知道魏氏竟有那等妙手,藥膳做得比酒樓的菜還合胃口。”

這顯然是轉移話題了。

傅煜也知這會兒不宜刨根問底,便按下不再多問。

側目瞥過去,旁邊的高案上擺著空了的碗碟,那食盒便是南樓裡常用的。

而方才進門時,倉促瞥見的身影也浮入腦海,他頓了下,才道:“這是她送來的?”

“每日三餐都靠她,沒半天例外。”傅德清靠著軟枕,將這陣子養傷的情形大致講了,說老夫人須坐鎮壽安堂主持大局,斜陽齋這邊就全靠攸桐勞心勞力。照料飲食之外,安撫傅瀾音、招待軍醫郎中、幫著僕婦打理起居之事,忙裡忙外,費了許多精神。

見傅煜沉默頷首,便揚聲道:“行了,都進來,湯還沒喝完呢。”

等攸桐帶姐弟倆進來後,便讓攸桐把湯盛滿,趁熱喝了兩碗。

這湯裡按著秦良玉的叮囑,加了好幾樣藥材,喝到嘴裡的滋味雖不錯,氣味卻頗清苦。

傅瀾音嗅了兩下,因恰好站在傅煜身側,聞見點異樣味道,不由低聲提醒,“二哥連日趕過來,還沒好好沐浴歇息過吧?這樣蓬頭垢面的,不怕被人撞見。”見傅煜瞧過來,還故意捏了捏鼻子。

傅煜皺眉,抬起手臂看了看,果然滿身風塵。

這模樣擱在行伍裡,並不算異事,三伏天在戈壁灘行軍,悶出滿身的汗也是常有的。不過擱在傅家這座宅邸,若被外人撞見,確實有損威儀。被攸桐這樣嬌滴滴的女人聞見,恐怕也得捏鼻子避之不及。

他下意識便看向攸桐。

攸桐方才也聞到了那股子汗味,瞧他眼底有些許狼狽,莞爾笑道:“父親用完飯,就該午睡了。將……夫君不如去南樓,洗乾淨睡會兒,養好精神再過來?”

“好。”傅煜頷首起身。

姑嫂倆將碗碟皆收到食盒裡,攸桐便起身辭別,去取食盒時,卻見斜刺裡傅煜伸手,將東西拎了過去。

她樂得偷懶,便跟在他身後。

……

自傅煜領兵南下後,兩人已有數月沒見,期間又無音信相通,攸桐提心吊膽地等了許久,終於看到他安然歸來,難得的有些夫妻久別重逢的喜悅。雖說傅煜滿身汗氣,不算好聞,但他身姿魁偉、步履穩健,瞧著卻令人歡喜。

原本扛在肩上的擔子,也因他的歸來,為之一輕。

攸桐將這條路連著走了幾十趟,卻還是頭回有閒心觀賞旁邊景緻,忍不住便輕輕一笑。

傅煜就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忽然開口,“傻笑什麼?”

“就是覺得,夫君回來了真好。”

“是嗎。”傅煜腳步稍頓,轉頭瞧她,“你在等我回來?”

攸桐正左顧右盼地浪眼睛,沒提防他會忽然停步回身,幾乎撞到他肩膀上。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漆黑的眼珠子如同墨玉,周遭布了血絲,眼神疲憊卻幽深,帶幾分探究味道。

她立時察覺古怪,忙含糊道:“瀾音和昭兒也是啊。”

這兩樁事情,哪能混為一談?

傅煜盯著攸桐,從她神情裡捕捉到一點欲蓋彌彰的味道。還想探究時,她卻忽然抬袖擦了擦額角,小聲嘀咕了句“天氣熱”,拔腿就往前疾行。

盛夏晌午天氣熱,她身上穿著薄薄的衫子,底下紗裙搖曳,卷出浪花雲朵,輕盈嫋娜。

傅煜唇角微動,跟在她後面。

到得南樓,盛夏景緻已跟離別時截然不同,地錦濃綠、老槐蔭翳,臨牆的兩棵流蘇樹花期將盡,正是最熱烈時,滿樹成串的碎花,風裡都夾雜清香。南樓的屋舍掩在槐蔭樹影裡,穿堂風掠過,驅走暑熱。

傅煜腳步片刻不停,徑直進了裡屋。

攸桐則讓煙波帶人抬水到內室,以供沐浴——她這小廚房裡幾乎時刻都有熱水,且夏日裡沐浴擦身,兌些溫水即可,方便得很。叮囑完了,走進裡間,見傅煜正埋頭解那身細甲,便過去幫忙。

猛然又想起件事,便提醒道:“夫君身上,可有不能碰水的傷口嗎?”

“無妨。”傅煜答得含糊,大抵覺得這身汗氣著實難忍,也不等攸桐幫著寬衣,等內間裡僕婦丫鬟退出去,便鑽了進去。

攸桐也沒閒著,從箱籠裡取乾淨衣裳,躡手躡腳地走進去,隔著屏風,放在案上。

傅煜正浸在浴桶裡,雖說水沾到傷口,頗有點疼痛,不過溫水泡著四肢百骸,不止洗淨那身汗氣,亦稍稍驅走滿身疲憊,頗為愜意。瞧那隻纖秀的手偷偷擱下衣裳後迅速縮回去,他只自哂一笑,闔目養神。

許是連日的奔波著實勞累,許是浸入浴桶後愜意安適,閉眼沒多久,便意識昏沉。

不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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