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打算?”
“防微杜漸而已。”傅煜並沒否認。
老夫人便笑起來,“沒錯,我確實喜歡月儀,她的性情也比魏氏討喜,留著她解悶,我很高興。不過你的婚事是你父親做主,事關大計,我哪怕不喜魏氏,也會先跟你父親商議。再說,府裡已有你伯母,何必再添個沈家人?”
這便是沒打算久留了。
傅煜原擔心老夫人被哄得昏了頭,無端給後宅添亂,聞言稍覺安心。
遂起身辭別。
到了外面,見攸桐站在廊下等著,便踱步過去。
夫妻倆仍如來時並肩而行,出了壽安堂,攸桐才抬眉道:“這趟南下平叛,怕是又要耽擱許久,行裝都收拾好了嗎?”
“還沒。”傅煜頓了下,“待會讓人去南樓取幾樣東西。”
攸桐應了,稍稍一頓又道:“將軍該昨晚說的,我好早點預備,免得倉促之下有遺漏。”
傅煜覷她,眼神帶了幾分揶揄,“你又沒問。”
這卻是倒打一耙,怪她不夠關心、訊息閉塞了?
不過攸桐偏安南樓,對傅煜的事確實甚少過問,他來南樓時照料起居、奉上美食,兩書閣那邊,卻幾乎都丟給了僕婦。除了那回主動去陳情,她嫁進傅家大半年,沒再去過那裡。真細論起來,不說男女之事,光飲食起居上,她這少夫人也頗失職。
雖說傅家藏著秘密,她不宜亂問,但這不聞不問的態度確實不夠端正。
攸桐有點心虛,“我往後叫周姑留意,多去兩書閣走動。”
“不用周姑去——你親自來。”
說罷,便拐到旁邊岔路,走了兩步,回頭見攸桐傻站在那裡,又擺了擺手示意她回去。
……
傅煜出門向來精裝簡騎,除了換洗的衣裳,就只帶幾樣管用的傷藥而已。
攸桐給他收拾妥當後,怕遇著倒春寒,又添了件厚實的外袍。
當晚,傅煜調兵遣將,宿在軍營,次日前晌,便帶精兵啟程南下。
從前他出徵,多是在永寧帳下各處奔波,在邊地與人廝殺,背後有十數萬兵馬做後盾,亦熟知地形戍衛,佔地利人和。傅德清帶著他歷練兩年後,便稍稍放心,派個穩妥的人隨從候命。
這回的情形卻迥然不同。
南邊十數個州縣烽煙四起,朝廷的軍隊接連潰敗,傅煜遠途奔襲而去,中間還隔著其它節度使的地盤,算是孤身赴險。齊州一帶的地形他了然於胸,對於南邊,也只是少年遊歷時倉促途徑,雖有暗渡的輿圖在手,也派人先行南下尋了嚮導,到底人生地不熟,稍稍吃虧。
傅德清面上不露,實則懸心,派了身旁的得力助手去。
原本傅煜出征每回必定帶魏天澤,這回卻是提早幾日派他去了趟邊地,沒趕上此事。
啟程之日,傅德清親自往城外去送行,順便帶上攸桐和傅昭姐弟倆。
入了仲春,郊外已是滿目綠意,官道旁的兩排老柳抽了新葉,隨風款擺。再遠處遠山黛青、河流晚宴,酒旗招展,客商往來,放眼望去生機勃勃——哪怕南邊已是戰亂迭起,京城裡亦人心惶惶,這齊州地界卻仍安穩太平,除了偶爾有千里迢迢來的幾個流民外,與平時並無不同。
眾人是去送出徵的軍隊,沒帶僕從,各自騎一匹馬,奔騰而去。
到校場外,傅煜挑出的隨行精銳已然列隊齊整,高豎的大旗上,是威風凜凜的“傅”字。這是從齊州撥出的兩千士兵,等出了齊州,亦會從別處徵調,不至於為平叛的事,影響永寧帳下的戍衛防守。
兩千兵士密密麻麻,穿了細甲精神抖擻,望之虎虎生威。
而傅煜端坐在黑影背上,腰間懸著寶劍,鎖子甲泛起寒光,盔甲遮住髮髻脖頸,只露出那張沉著端毅的臉,眉如刀裁,眼似深潭,威儀而冷硬。這趟出征,他是主心骨,那身張揚冷厲毫不收斂,瞧著龍精虎猛。
見傅德清過來,他翻身下馬,上前端正道:“拜見將軍!”
“拜見將軍!”身後兩千士兵聲音雄渾。
傅德清身姿剛毅威猛,拍了拍他肩膀。
不遠處的矮丘上,攸桐和傅瀾音姐弟迎風而立,將這陣勢瞧得分明。
攸桐雖久聞傅家軍威,卻還是頭一回親眼看到。
陣如黑雲,甲光向日,即便隔得遠看不清面容,那勃發的英姿也令人振奮。此去路遠,刀兵相見,不知有多少將士能在征戰後全身歸來。他們的性命、戰亂中百姓的處境,都扛在傅煜的肩上——以二十歲的閱歷挑著永寧兵馬副使的大梁,令人敬畏、誠服,他肩上的擔子實則有千鈞之重。
而傅家的尊榮、滿城的安穩、她想要的行止隨性,其實也是在萬千將士的庇翼之下。
攸桐瞧著身如勁弓的傅煜,瞧著盔甲嚴整的兵士,微微出神。
角聲嗚嗚響起,傅煜翻身上馬,朝傅德清抱拳,而後抖韁起行。
他的身後,旁的將士或騎馬或步行,如長蛇般緊隨。
隔著頗遠的距離,傅煜彷彿回頭往這邊瞧了一眼,雖看不太清面孔,攸桐卻有種他彷彿是在看她的感覺。當然,八成是錯覺。傅煜這種肩負重任、胸懷天下之人,出征之前,豈會眷戀一個成婚不久、並無多少感情的枕邊人。
攸桐輕笑了下,闔上眼睛。
但願此行一切順利,不管傅煜,還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兵,都能安然歸來。
她站在矮丘上,雙手交握,越來越緊。
遠處,傅煜一瞥過後,便即回身目視前方,臉上神情幾無波瀾。眼前是初春的草長鶯飛、黛山碧水,胸中是沙場的殺伐決斷、邊塞的鐵馬角弓,而那道盈盈而立的身姿,像是剪影浮在中間,裙裾輕揚,面容姣美,目光清澈如林間清泉,眼角眉梢的妖嬈恰到好處。
懷著退避之心,她居然會來送行,這令傅煜覺得意外,也很高興。
第52章 殊途
出征的兵馬漸行漸遠, 直至最後一個人影也被叢林擋住, 攸桐才鬆開緊握的手。
春日柔暖、微風和煦,三人站在山丘上,都沒說話。
遠處馬蹄嘚嘚, 傅德清催馬馳來,在他們身旁稍駐, 衣袍獵獵而舞,向攸桐道:“我有事去衙署,你帶他們先回。”
攸桐應了, 待傅德清離去,便牽馬過來。
傅瀾音率先上馬,傅昭卻還站在那裡, 望著軍隊遠去的方向, 神情有些複雜。
攸桐瞧了一眼,沒去打擾,只徵詢般看向傅瀾音。
“算了。”傅瀾音無奈般, 挽著她走遠幾步, 道:“咱們等他片刻。”
攸桐便跟她找個地方坐著, 山風拂來, 傅昭年少的身影如同初長成的青竹, 挺秀而倔強。來傅家後, 攸桐跟他的接觸不算多, 知道傅昭年少頑皮, 傅德清和傅